晨光刚洒进玄微宗主殿,议事厅的青铜鹤灯还燃着残火。
林宵站在廊下,指尖轻敲腰间那九个破洞的储物袋,里头三枚玉简静静躺着,封着昨夜拼出的真相。他没等多久,钟声一响,长老们陆续入殿,衣袍带风,脚步沉稳。他知道,这一场仗,不能再躲。
他抬步走入大殿,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低语:“弟子林宵,请议一事。”
掌门端坐高位,眉头微动:“何事?”
“有人想让我死在冰心试炼上。”林宵直视前方,目光掠过人群,落在角落那道挺拔身影上,“而幕后之人,就在这殿中。”
全场哗然。
周玄立于侧列,素来温雅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平静,淡淡开口:“林师弟,莫要因修炼不顺便迁怒他人。你我虽有龃龉,但当以宗门为重。”
“哦?”林宵笑了,从储物袋取出一枚玉简,灵力一催,光影浮现——正是那晚执事堂匿名留言的笔迹对比图,字字对照,连笔走势如出一辙,“你说我迁怒?可这些话,用的可是你当年写《论气脉正源》时最爱的‘顿挫回锋’体。连‘根基不稳,恐遭反噬’这种酸文腔调,都跟你当年批我功课一个味儿。”
有人低声抽气。
他又取出第二枚玉简,画面流转:小陈递出的黑玉令牌在劫火映照下显出隐印,纹路清晰,正是周玄私印独有的双环缠枝纹。
“这令牌,是你让杂役童子跑腿传信的凭证。”林宵语气不变,“你怕露脸,就拿孩子当跑腿的狗,是不是也挺‘正道’?”
周玄脸色微变,冷声道:“荒谬!一枚令牌就能定罪?你当这是市井斗殴?”
“当然不止。”林宵第三枚玉简扬起,灵光投射空中——寒镜台地面残留的传讯灵痕被还原,扭曲字迹缓缓浮现:“……心试炼将启,按计行事。”
画面再转,一段密信影像浮现,纸面霜花印记清晰可辨,落款处赫然是北原雪宗暗部特有的冰蝶纹。
“你前脚在宗门散播我功法不稳、即将强行突破的谣言,后脚就把消息传给外宗,让他们在试炼中设局废我。”林宵收起玉简,环视四周,“这叫内外夹击,还是兄弟情深?”
大殿一片死寂。
几位长老交换眼神,执法长老沉声问:“此信可有伪造之嫌?”
“若不信,可请阵阁长老现场验印。”林宵摊手,“或者,现在就把周大弟子请去寒镜台,看看他昨晚留下的气息残痕是否吻合?”
周玄终于动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你竟敢私闯禁地?!”
“我若不闯,怎么知道有人半夜偷偷传讯,像做贼一样?”林宵冷笑,“你怕我练邪功?那你勾结外敌、泄露宗门机密,又算什么正统?”
“住口!”周玄怒喝,通脉境高阶的灵压轰然爆发,衣袍鼓荡,脚下青砖寸裂,“你一个弃徒杂役,也配在此指责任何人?今日我就替宗门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掌心凝出一道寒流,裹挟着刺骨阴劲直扑林宵面门——竟是毫不留手,杀意毕现!
众人惊呼未起,林宵已动。
他未曾后退半步,体内灵液骤然翻涌,佛劫之力与龙象真元交融而成的新功法瞬间运转,《赤心劫经》第一重·心火照幽——
金红火焰自经脉奔腾而出,化作一圈涟漪般的屏障挡在身前。那道寒流撞上火幕,竟如雪落炭盆,瞬间蒸发,反冲之力顺着掌路倒卷!
周玄闷哼一声,手臂剧震,气血翻腾。
还不等他稳住身形,林宵已欺身而上,单手结印,劫火凝形,一道虚幻锁链自掌心飞出,凌空一绕,精准缠上周玄双臂,猛然收紧!
咔!
筋骨受制之声隐约可闻,周玄整个人被拽离地面,悬在半空,脸色涨红,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那层燃烧的锁链。
“你说我练的是邪功?”林宵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那你呢?身为大弟子,不思护宗,反倒勾结外敌,构陷同门,差点害我死于非命——你修的,又是什么正道?”
满殿震惊。
几位太上长老纷纷起身,有人喝道:“够了!速速放开周玄!”
林宵却不慌不忙,灵力一收,锁链消散。
周玄跌落地面,踉跄跪倒,嘴角溢血,狼狈不堪。
林宵看也没看他,转身面向掌门与诸位长老,拱手道:“是非黑白,证据俱在。我不求重罚,只问一句——今后谁再敢污我修行之路,是否也该有个交代?”
殿内无人应声。
就在这时,殿侧月台传来一阵轻响。
银发女子缓步而出,素白长裙拂过石阶,寒星晶微光流转。她站定,目光清冷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林宵身上,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我能作证,他体内灵力纯净,无一丝邪祟。那火,是劫火,不是妖焰。”
一句话,如冰镇火。
再无人敢质疑。
执法长老当即下令:“周玄涉嫌勾结外宗、散布谣言、意图加害同门,即刻剥夺大弟子职权,押入禁闭室候审!”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架起仍在地上喘息的周玄。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林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以为……这就完了?你不过是个蝼蚁,爬得再高,也终究会被踩回泥里!”
林宵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声音轻得只有两人听见:
“你说得对,我是蝼蚁。可你忘了——蝼蚁也能咬死大象。”
周玄瞳孔一缩,还想说什么,却被执法弟子拖走,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大殿重归安静。
掌门看着林宵,神色复杂:“你此次查证有功,但当众动用未知功法压制同门,亦有不当。此事……容后再议。”
林宵点头:“弟子明白。”
他转身欲走,忽听身后有人唤他名字。
回头,赵梦涵站在月台尽头,晨光落在她肩头,手中握着一条褪色的红绸带,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磨损处。
“接下来,你还打算一个人扛吗?”她问。
林宵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扛不住的时候,你不总是在后面推一把?”
她没说话,只是将红绸带收回袖中,转身离去,背影清冷如霜。
林宵望着她的方向,笑意渐收。
他知道,这场风波看似结束,实则才刚开始。周玄背后有没有更大的影子?北原雪宗为何如此急切想除掉他?冰心试炼,真的只是试炼?
他摸了摸掌心,那里微微发热,仿佛有火焰即将燃起。
议事厅外,风穿廊而过,吹动檐角铜铃。
林宵迈出大殿,阳光刺眼。
他抬起手,挡住光线,眯眼望向远处演武场的方向。
那里,一群年轻弟子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见到他出现,声音戛然而止。
有人低头避开,有人远远注视,眼神中不再是嘲讽,而是忌惮与动摇。
林宵没理会,径直走过。
就在他经过演武场边缘时,一名弟子突然开口:“林师兄!”
他停下。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我也被人说坏话,你能帮我吗?”
林宵回头,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孔,笑了。
“能。”他说,“但你得先学会一件事。”
“什么事?”
“别怕开口。”林宵拍了拍他的肩,“有时候,真相不是等来的——是打出来的。”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稳健。
身后,那群弟子窃窃私语,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有人开始提起他在药园提携童子的事,有人说他曾替人顶下责罚,还有人说起那晚酒肆里的“醉话”,原来全是布局。
风卷起他的衣角,袖口那个歪扭的“不服”二字,在阳光下一闪而过。
林宵走进回廊,脚步未停。
忽然,他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地面。
一块青砖缝隙间,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快速划过,痕迹很新。
他蹲下身,伸手抚过那道痕。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像是某种符文残留的波动。
还没等他细查,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一名传令弟子正朝这边跑来,手里攥着一封火漆密函,面色焦急。
林宵站起身,拍了拍手。
他知道,下一局,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