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乳石坠落的瞬间,林宵头也没偏,残剑反手一撩,将那根尖锐石锥劈成两半。碎屑溅在脸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抬脚踩过断裂的晶粉地面,率先迈出了洞口。
外头天光灰白,风里带着焦土味。赵梦涵紧跟着出来,指尖寒气未散,扫视四周岩壁。谢红绡最后一个踏出,回身看了眼那面已恢复原状的符文岩壁,低声嘀咕:“这地方还真会装死。”
“走吧。”林宵抖了抖袖子,那块绣着“不服”的布条被风掀起来一角,“圣山在那边。”他抬手一指远处云雾深处,一座黑压压的山影若隐若现,山顶似有红光浮动。
渡厄晃了晃空酒葫芦,随手往腰间一挂,脚步沉稳地跟上。白璎珞走在最后,耳朵微微颤动,像是在捕捉风里的某种讯号。
一行人刚行出不到百步,前方荒原骤然掀起一阵沙尘。地面震动,数十道身影从两侧高地跃下,落地时齐刷刷单膝点地,长矛顿地,发出闷响。为首一人披着骨甲,额上画着血纹,双目赤红如燃,气息浑厚得让林宵都多看了两眼。
“外族人。”那人嗓音沙哑,像石头在铁板上拖行,“止步。圣山之地,不容擅闯。”
林宵停下脚步,没往前冲,也没后退,反而咧嘴一笑:“你这规矩定得挺早啊,可没通知我们。”
“杀你们,不需要通知。”骨甲男子缓缓起身,手中战斧抬起,指向林宵咽喉,“滚,或者死。”
空气绷紧。谢红绡手按剑柄,赵梦涵指尖凝出一线寒芒,白璎珞悄然退到林宵侧后方。
林宵却摊了摊手:“我说兄弟,你眼睛是不是不太灵?我站这儿,一身人味儿是假的?可我胸口这块印记,跟你祖宗刻在祭坛上的图腾,是一模一样的。”
他说着,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枚暗红色的赤心印记。光芒微闪,竟与远处圣山方向隐隐呼应。
骨甲首领瞳孔一缩,低吼:“不可能!那是古祭司才有的‘焚魂印’!”
“名字不一样罢了。”林宵重新系好衣领,语气轻松,“我知道你们把圣山当禁地,供着、守着、连靠近都怕遭雷劈。可现在问题来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夜里睡不踏实?脾气大了?看谁都想砍两斧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持矛战士:“那是血月之力在啃你们的神志。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动手,你们自己就能把族人全砍了。”
一片沉默。风卷着沙粒打在骨甲上,发出细碎声响。
白璎珞上前一步,声音清亮:“我是狐族旁支血脉,认得出古文。三日前我族长老梦见圣山崩塌,万妖化尸,醒来便疯癫不止。这不是巧合。血月祭一旦开启,最先被吞噬的就是你们这些守山部族——因为你们离得最近,魂力最纯。”
骨甲首领脸色变了变,眼中血丝微微跳动。
林宵接着道:“我不求你信我,只问一句——你想不想活到明天?想不想你的族人还能记得自己是谁,而不是变成一头只知道撕咬的野兽?”
“那你打算怎么办?”首领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硬,却少了先前的杀意。
“我要上山,毁掉祭坛。”林宵直视对方双眼,“但我不傻,一个人上去就是送死。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不是当炮灰,是当盟友。你们熟悉地形,知道暗道、陷阱、守卫分布。我只要一个承诺:带路,然后让我动手。”
“然后呢?”首领冷笑,“事成之后你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还得继续替你们人族擦屁股?”
“事成之后。”林宵忽然笑了,“我以赤心印记起誓,助你们重建圣山秩序,立碑铭文,昭告万族——此山非禁地,乃共守之界碑。谁再妄动血月之术,便是你们整个妖域的敌人。”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当然,要是有人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跟他单挑,赢了听我的,输了我转身就走。”
全场静默。
片刻后,骨甲首领忽然仰头大笑,笑声粗粝却畅快:“好!有种!我阿煞活了六十年,头一次听说有人族敢拿命赌妖族的未来!”他猛然摘下肩甲,往地上一摔,“我带你上山!但有一条——若你骗我,哪怕成功了,我也要亲手把你埋在这山脚下!”
“成交。”林宵伸出手。
两只手掌重重一击,发出清脆响声。
队伍开始整合。阿煞一声令下,二十名精锐战士归入队列,分散在前后左右警戒。谢红绡负责断后,一路上接连踢翻两处隐蔽陷阱,都是用兽骨和毒藤做的机关,明显是残余敌对势力留下的。
“还有人不想让我们过去。”她甩了甩剑尖沾的泥,“看来情报没错,真有不少人在等着血月升空。”
“那就让他们等个够。”林宵扛着残剑走在最前,“等我们把祭坛拆了,看他们拜谁。”
赵梦涵始终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在林宵身侧。每当风吹起他的衣角,她总会不动声色地靠近半步,指尖寒气若有若无地护住他背后死角。
行至一处陡坡,地面裂开深沟,仅靠一根朽木横跨。阿煞正要下令绕行,渡厄忽然停步,禅杖往地上一点。
金光一闪即逝。
“底下有东西爬。”他咕哝了一句,继续往前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宵却记下了。他回头看了眼那道裂缝,低声道:“老和尚从来不白出手。”
越接近圣山,空气越沉。原本灰白的天色渐渐泛出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烧透了。风里开始夹杂低语般的嗡鸣,听不清内容,却让人耳膜发胀。
白璎珞突然拉住林宵袖子:“等等。”
“怎么?”
“刚才……我听见了号角声,不是我们这边的。是南岭狼族的紧急集结令。”
林宵眼神一凛:“他们也动了?”
“不止。”她摇头,“还有北原熊部、西漠蝎巢……都在往这边赶。有人在传消息,说圣山将启,血月降世,先登者得永生之力。”
“放屁。”林宵啐了一口,“那是去送死。”
阿煞冷笑:“蠢货才信这种鬼话。但总有人贪心。”
“那就正好。”林宵眯起眼,“来的越多,越乱。乱中才有机会破局。”
他抬头望向那座越来越近的黑山。山顶祭坛轮廓清晰可见,石柱林立,中央高台之上,一道扭曲光影正在缓缓成型,如同被人强行拼接的残像。
“时间不多了。”赵梦涵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那东西……在组装仪式核心。”
“那就别让它装完。”林宵握紧残剑,大步踏上最后一段斜坡,“咱们不是来观礼的。”
队伍继续前行。身后尘烟滚滚,远方地平线上,几股不同颜色的旌旗正朝着圣山方向移动。有狼头旗、熊爪图腾、蝎尾烈焰纹——各族大军已在路上。
阿煞看着那些旗帜,低声问:“等他们到了,你还镇得住场面吗?”
林宵回头,嘴角扬起一抹痞笑:“怕什么?我又不要当皇帝,我只是个拆台的。”
话音未落,前方地面猛地一震。一道裂缝自山脚蔓延而出,漆黑如墨,边缘泛着暗红光泽,像是大地张开了嘴。
林宵站在裂口边缘,低头看了一眼。
下面没有底。只有不断翻涌的猩红雾气,正顺着裂缝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