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新写的文章投了稿,顺手转发给陈昊。邮箱提示音刚响完,她听见阳台外传来鸟叫,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亮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昊的回复:“你发的邮件我看到了。”
她没回,起身去洗了把脸。水凉,但她觉得清醒。回到桌前时,又一条消息弹出来,来自陌生邮箱地址:《校园文萃》编辑部确认她的文章入选下期封面专题。
还没来得及点开详情,微信语音通话请求跳了出来。陈昊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眼睛发红,像是没睡好。
“有人要给我出书。”他说。
林小雨愣了几秒,“哪个出版社?”
“星辰。”他念出名字的时候声音有点抖,“他们说……想出版我的作文集。”
林小雨看着屏幕里他的表情,知道这不是玩笑。她笑了,“那你现在信了?”
“我不敢点‘回复’。”他低头看桌面,手指捏着手机边框,“我怕一动就没了。”
“那就别动。”她说,“先截图,留证据。”
陈昊照做了。等他再抬头,脸上多了点力气。“你说,封面上写什么好?”
林小雨想了想,“写一句:这些故事,曾属于被忽略的人。”
陈昊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陈昊坐在图书馆角落,把所有旧稿重新整理了一遍。他挑了十篇最像自己的文章,标题都来自论坛里的真实留言——《藏在课桌下的药盒》《晚自习最后一盏灯》《请假条背面的字》。
他在序言里写下一句话:我不是唯一的讲述者,我只是替那些没敢开口的人说了出来。
晚上回家,父亲端出一碗热饺子。“韭菜鸡蛋的。”他说,“今天不吃这个,以后就没机会吃了。”
陈昊抬头,“什么意思?”
“你要出书了。”父亲笑着说,“明天我就跟邻居说,我儿子是作家。”
陈昊低下头,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烫,但他没放下筷子。
第二天清晨,他背着包出门。样书放在最里面一层,用毛巾裹着。父亲送他到楼下,拍了拍肩,“别紧张,就说你想说的。”
签售会安排在市图书馆一楼大厅。陈昊到场时,现场已经摆好了桌子和椅子,书架上陈列着他的样书,封面是一行手写字体,底下那句小字正是林小雨提议的那句话。
主持人介绍完背景后,请他发言。他翻开准备好的稿纸,看了两行,忽然合上。
“我不知道这本书能不能帮到谁。”他说,“但我知道,有一个女孩,在读完《藏在课桌下的药盒》那天,第一次走进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台下没人说话。
“她后来在论坛里留了一句话:原来有人也记得那种感觉。”他停顿了一下,“这个故事集,属于每个被忽略的人。”
掌声从第一排响起,很快蔓延到整个大厅。有人举着手里的书问他能不能签名,有个戴眼镜的女孩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替我说了话。”
活动结束时,工作人员告诉他,第一批印的三千册,当天卖出去两千多本。
陈昊走出图书馆,天已经黑了。他打开手机,给林小雨发了条短信:“我说了你教我的那句话。”
林小雨正在电脑前。看到消息时,她正盯着论坛首页发呆。页面上最新一篇帖子是她刚发布的,标题是《被出版的故事》。
她没写销量,也没提签售人数。只写了陈昊把第一本书送给了图书馆管理员阿姨,因为她曾在那段退稿的日子,悄悄给他塞过一本文学期刊合订本。
她在结尾写道:原来我们的故事,可以这样被记住。
发布不到十分钟,评论开始冒出来。
“我也被人说写的都是废话。”
“可今天我看到新闻,才知道有人真在看。”
“原来我们的故事,可以这样被记住。”
这条留言被顶到了最上面。
林小雨一条条往下翻,没有回复。窗外安静,只有风穿过树梢的声音。
她关掉网页,站起身。屋里太静,她决定出去走走。
穿外套时,看见楼下樱花树那边有光。几个学生围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笔和纸,其中一个正低头写字。
她站在宿舍窗口看了一会儿,然后下了楼。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那群人没注意到她走近,还在讨论什么。有人念出一段文字,其他人点头,有人拿笔改了两个字。
林小雨没打招呼,转身朝社团活动室走去。
门没锁,灯还亮着。她推开门,屋里没人,桌上摊着几份打印稿,其中一页写着“新生投稿选录”。
她走到电脑前坐下,屏幕亮起,是论坛后台界面。右上角显示新增评论三十七条。
她没点开。
而是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光标在左上角闪烁。
她敲下一个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