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掌心震动，林小雨没接。她盯着屏幕，公众号推送的标题刺进眼睛：《年度教育随笔奖揭晓：一篇来自一线教师的反思》。
她点开链接，第一眼就看到那篇文章——《我曾错过一群星星》，作者是王老师。
页面往下划，颁奖词里有一段话让她停住呼吸：“文中所提‘总写故事的女孩’，正是如今大学文学社的核心成员林小雨，她的坚持影响了无数同龄人。”
林小雨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没动。
她记得王老师第一次在班上念作文时的样子。那时候她刚升上高二，王老师站在讲台前，穿一件白色衬衣，外搭深蓝色西装外套，薄嘴唇抿着，眼神扫过全班。她说写作要有意义，不能只写琐事。那天她点评林小雨的周记，说内容太细碎，看不出重点。
后来她渐渐不再收林小雨的随笔本。
可现在，这篇文章里写着：“我曾以为安静的学生只是不努力，直到我发现那个总在角落写字的女孩，把每一节下课的风吹树叶、同学低头擦眼泪、值日生拖地时踩出的水印都记了下来。她不是沉默，是在收集光。”
林小雨把这段文字读了三遍。
她打开浏览器搜索视频，找到了颁奖现场的直播回放。画面里，王老师走上台，站定，微微鞠躬。她还是那身打扮，衬衣领子整齐，袖口露出一截银色手表。灯光打在她脸上，嘴角向上弯着，不像平时那样绷着。
主持人念完介绍，她说：“谢谢这个奖。但我想说的是，真正该被看见的，不是我写的字，而是那些一直被忽略的声音。”
台下安静。
“有个学生，从高一起就在写一本没人看的记录本。她写食堂阿姨手上的烫伤，写下雨天校门口积水倒映路灯的样子，写一个男生连续三天忘记带伞却从不抱怨。她写了三年，没有一篇拿过高分，但她从来没有停。”
林小雨屏住呼吸。
“那个总写故事的女孩，教会我看清每个学生心里的光。”
声音落下，掌声响起来。王老师抬手扶了下眼镜，眼角有点湿。
林小雨把这段话录了下来，存进手机，文件名打上两个字：光。
她翻出自己的旧本子，在最后一页找到王老师最后一次批语：“你写得很好，但我希望你能写更有价值的东西。”那行字下面，她用红笔轻轻划了一道，写下一句：“现在，你也成了发光的人。”
她靠在床边，打开匿名论坛，新建帖子。输入框里删了又改，写了又删。
第一稿她写了很长，讲王老师怎么从不认可她，到写出这样一篇文章。她觉得太啰嗦。
第二稿她想写感动，可读起来像在炫耀。
最后她只敲了一行字：“今天，有人把我的名字念进了光里。”
她上传了两张图。一张是王老师文章的截图，另一张是论坛里曾经有人发过的留言墙照片，上面写着：“我也在写，但我怕没人看。”
点击发送。
她退出界面，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宿舍很安静。窗外树影晃了一下，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动桌角一张纸。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一下，两下，接连不断。
她翻过手机，屏幕亮起。
评论区已经满了。
第一条回复是：“我们都看见了。”
第二条：“原来老师也会为学生哭。”
第三条：“我高三那年被叫家长，班主任说我浪费时间写日记。我现在还在写，每天写。”
有人贴出自己学生时代的笔记本照片，边角卷了，纸页发黄。
有人留言：“我也曾是那颗差点被忽略的星。”
林小雨往下拉，每一条都在说“看见”。
她点开一个陌生用户的主页，发现对方三年前发过一篇短文，写自己因为焦虑症休学，躲在房间里写日记。那篇文只有二十个点赞，评论里有人说“矫情”。
现在那个人在底下回了一句：“老师的文章获奖了，我的日记也有人看了。”
林小雨把帖子置顶。
她坐回床沿，手机放在膝盖上。屏幕还亮着，新消息不断弹出。
她看着那一排排“我们都看见了”，没说话。
楼道传来关门声，隔壁寝室熄了灯。
她轻声说：“老师，我们真的都看见了。”
手机忽然震动，一条新通知跳出来。
是论坛私信。
发信人Id是一串数字，内容只有一句话：“你写的每一个字，都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