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坐在丹炉前,掌心托着一枚金光流转的丹药。他的手指没有动,呼吸平稳,体内灵力仍在缓缓运转。刚才那一道剑气划出的痕迹还在石墙上,清晰可见。
他没再服第二枚丹。
但丹炉余温未散,炉底残留的药气仍在空中飘浮。淡金色雾气贴着地面流动,像水一样渗入砖缝。这些气息本该被封印,可他没有彻底压下波动。
他知道,只要有一丝外泄,就足够了。
远处山岭间,一群夜鸦突然惊飞。它们原本栖息在断魂谷边缘的枯树上,此刻齐齐振翅,冲向漆黑天幕。鸦群飞过之处,空气微微扭曲,仿佛被无形热量炙烤。
三十里外,两名黑袍人蹲在岩壁阴影下。一人手中握着骨片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另一人抬头望向青云宗方向,低声说:“那边有动静。”
“什么动静?”
“灵气震源,来自丹峰西侧。不是普通炼丹能引起的波动。”
“可能是误报。”
“不。”那人摇头,“我感应到了道韵级丹成时的特有频率。而且……是连续两次。”
两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人取出一枚血符,指尖划破,滴血激活。符纸燃起暗红火焰,瞬间化作灰烬。
消息传回魔修营地。
幽谷深处,五顶黑色帐篷围成一圈。中央火堆无风自燃,火色发紫。三名魔将盘坐四周,正在商议进攻路线。
一人冷笑:“明日午时发动突袭,先毁药园,再屠丹房。一个外门丹徒,翻不起浪。”
话音未落,旁边一人皱眉抬头。他右耳挂着一枚骨铃,此刻正轻轻震动。他伸手按住铃铛,闭眼感知片刻,脸色微变。
“怎么了?”有人问。
“青云宗方向,刚传来一次地脉轻颤。位置……正是丹房所在。”
“地脉?”
“不是自然波动。是炼丹引发的共振。而且强度接近道韵级巅峰。”
另一人嗤笑:“你太敏感了。那种地方能出什么好丹?顶多炼些疗伤补气的废品。”
“那你说,为什么柳天刃上次带三魔将去,全都折在里面?”
笑声戛然而止。
火堆噼啪一声炸响。灰烬腾空而起,在半空凝成模糊人脸轮廓,随即消散。
这是预警信号。
最年长的魔将终于开口:“查清楚再进。派两个探子靠近看看,只要确认丹成异象属实,我们就改计划。”
“改什么?”
“从强攻,变成围而不打。”
“凭什么?就因为一颗丹?”
“不是一颗。”老魔将盯着火堆,“是连爆两轮的道韵波动。这种节奏,说明他在批量产丹。而且能撑住暴击反噬的人,绝非寻常丹师。”
帐篷外,风声渐紧。
一名探子快步走来,单膝跪地:“启禀诸位将军,东方天际曾浮现金光柱影,虽只一瞬,但已被灵兽察觉。周边山脉已有异动,不少高阶妖兽开始迁徙避让。”
帐内一片死寂。
良久,有人低语:“那林渊……竟能炼制出如此强大的丹药?”
“不止强大。”另一人接话,“关键是稳。两次暴击接连发生,中间几乎没有间隔。这意味着他掌握了某种压制反噬的手段。”
“或者……”第三人声音发沉,“他根本不怕反噬。”
火堆再次跳动。
老魔将缓缓站起:“传令下去,先锋部队原地待命,不得再向前推进十里。同时封锁消息,不准任何关于丹峰异象的情报外泄。”
“为何?”
“因为一旦传开,不只是我们,其他势力也会盯上那颗丹。到时候,不是我们在猎杀青云宗,而是所有人都想抢这枚丹药的炼制权。”
“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得再多,也比不上一颗能改变战局的丹。”老魔将扫视众人,“你们忘了血河宗当年是怎么崛起的吗?靠的就是一门失传丹方。现在,那个机会又出现了。但我们不能莽撞。这次的对象,不是普通丹师。”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是个能让丹炉化剑的人。”
帐篷外,风卷起沙尘。
一名年轻魔修站在岗哨处,望着远处山门轮廓。他腰间佩刀忽然发出嗡鸣,刀鞘自行裂开一道细缝。他伸手摸去,发现刀刃竟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金色雾气。
他猛地回头看向丹峰方向。
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黑夜笼罩。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同一时间,邻近三大宗门也开始察觉异常。
南岭药王谷,一名长老正在闭关炼丹。炉火突兀熄灭,丹未成而碎。他睁开眼,眉头紧锁:“天地灵气流向变了。东边有更强的药气源头出现。”
北域剑冢,守墓老人抬头望天。天空无云,却有一道淡淡金痕划过天际。他喃喃道:“丹引天象?百年未见了。是谁在用丹药撬动规则?”
西荒鬼市,地下拍卖场刚拍出一颗九转还魂丹。买家正要离开,怀中丹瓶突然震动。瓶中药丸表面浮现金纹,随即崩解成粉。周围人哗然。识货者惊呼:“这是被更高品阶丹气碾压所致!外面有人炼出了超越九转的存在!”
消息如潮水般扩散。
不到两个时辰,七大宗门、十二小派、三大魔域分支,全都知道了同一个名字。
林渊。
这个名字不再只是“青云宗那个被退婚的丹奴”。
而是——
“那个能让丹药引发天地共鸣的人。”
“那个两次暴击连发,毫发无损的怪胎。”
“那个可能掌握着逆转丹卑地位的钥匙。”
而在所有议论中,最让人不安的一句话悄然流传:
“别去碰他的丹房。那不是炼丹的地方,是坟墓入口。”
魔修营地再度召开紧急会议。
这一次,所有将领都到场。
主座上的老魔将拿出一块黑色晶石。这是他们埋在青云宗外围的地听石,能捕捉方圆百里内的能量波动。他注入灵力,晶石亮起。
画面浮现:昨夜二十三刻,丹峰区域首次震动,持续七息,峰值达道韵三级。约一刻钟后,第二次震动爆发,持续十一息,峰值飙升至道韵五级!
更可怕的是,两次之间几乎没有衰减期。
正常丹师炼出道韵丹,至少需要三天调息恢复。而这个人,连停都没停。
“这不是炼丹。”有人颤声说,“这是量产。”
“传我命令。”老魔将收起晶石,“全面暂停进攻计划。重新评估目标威胁等级。”
“可如果不打,等他把丹药分发出去……”
“那就更不能打。”老魔将冷冷道,“你现在去攻,等于逼他把丹给所有人。等那些剑修吃了他的药,哪个还能杀得了他?”
帐内无人再言。
他们终于明白,这场战争的本质变了。
不再是魔修围剿弱宗。
而是一个人,用一颗丹,筑起了一道无形城墙。
此时,林渊仍坐在密室中。
他没有睁眼,双手结印置于膝上。掌心那枚丹药静静悬浮,金光柔和。他能感觉到外界的动静。
风带来了远方的声音。
他知道,有人在讨论他。
有人在害怕他。
有人已经开始重新计算利害关系。
这就够了。
威慑从来不需要亲自动手。
只要让敌人知道——
你有能力让他们死,但他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动手。
就够了。
他嘴角微微抬起。
这一丝弧度很快消失。
但就在这一刻,屋顶瓦片轻轻一响。
不是风吹。
是有人跃过屋脊。
速度快,落脚轻,明显受过专门训练。
林渊不动。
来人停在院门外,没有进来。
几息后,脚步声远去。
林渊依旧闭目。
他知道是谁来了。
也知道对方看到了什么。
那一点未散的金雾,那道墙上的剑痕,那具仍在散发余热的丹炉。
这些都不是秘密。
是他故意留下的线索。
就像猎人留下脚印,引导猎物走进陷阱。
而现在,鱼已经咬钩。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体内的灵力循环完成最后一周天。
丹药品相彻底稳定。
他成功了。
不止炼出了能斩出剑气的丹。
更让整个世界,记住了这个结果。
外面天还没亮。
但有些事,已经在黑暗中改变了。
院墙外,那名探子疾行于林间。
他手中紧握一块玉简,里面记录着所见一切。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化作残影。
可就在他跃过一条溪流时,脚下石头突然松动。
他身形一晃,膝盖触地。
就在这一瞬间,他闻到了一丝气味。
极淡。
带着药香。
却又不像普通丹药。
更像是……金属与火焰混合的气息。
他猛地抬头。
前方树林静悄悄的。
但空气中,似乎有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他来不及反应。
腰间匕首自行出鞘半寸。
刀身泛起一层金光。
和他在营地看到的那一模一样。
他僵住。
然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玉简。
玉简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细线。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
但他记得很清楚。
这枚玉简,是密封的。
从未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