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傍晚的余晖透过云天府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暖黄的光影。
今诺站在熟悉的房门前，指尖悬在指纹锁上方，犹豫了两秒，还是轻轻按了上去。
“嘀”的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舒潼果然没有删掉她的指纹。
推开门，屋内的装修依旧是她熟悉的简约质感，黑色皮质沙发、冷灰色地毯，处处透着舒潼偏爱的冷调风格，却让今诺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混合着舒潼常用的雪松味香薰，是她刻在记忆里的气息。
“谁？”
书房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紧接着，舒潼的身影从门后探了出来。
她穿着黑色家居服，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平日里的凌厉气场柔和了不少。
看到门口的今诺时，她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
“我……”今诺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攥着包带，脸颊有些发烫，“我来看看你。”
舒潼从书房走出来，脚步沉稳地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进来吧，外面冷。”
今诺跟着她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舒潼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中，指尖不经意间触碰，两人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找我有事？”舒潼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今诺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度，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孙梓煜……他想托关系进A市第一人民医院上班，让我找你帮忙。”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舒潼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把核心问题抛回给今诺，“那你想让他来A市吗？”
今诺的心跳猛地一缩，抬起头，撞进舒潼深邃的眼眸里。
她看到了里面的隐忍与期待，也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挣扎。
沉默了许久，她终究还是低下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奈，“我不想……可是两家父母逼得太紧了。”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继续说道，“他们说刚结婚就分居不像样子，会被外人说闲话，还说我不懂事。
我爸爸甚至放话，要是孙梓煜来不了A市，他就亲自过来盯着我们。我实在没办法……”
舒潼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诧异，也没有愤怒，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直到今诺说完，她才缓缓点头，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知道了。”
今诺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她以为舒潼会质问她，会失望，甚至会拒绝，却没想到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愧疚，有失落，还有一丝莫名的酸涩。
“第一人民医院的扩建项目有舒氏的投资，我打个招呼，他下周就能入职。”
舒潼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今诺，声音依旧平稳，“具体的流程让他直接对接院方人事部，报我的名字就行。”
听到这话，今诺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对舒潼说声谢谢，却又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舒潼是在尊重她的选择，哪怕这个选择让彼此都陷入了更尴尬的境地。
“为什么……不多问一句？”今诺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舒潼转过身，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有你的难处。”她顿了顿，补充道，“既然是你做的决定，我会支持。”
这句“我会支持”，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今诺的心脏。她知道，舒潼的支持里，藏着多少隐忍与退让。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今诺看着舒潼熟悉的侧脸，看着她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落寞，突然觉得，她们俩之间，在现实的逼迫下，似乎也变得有些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舒潼重新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沙发扶手，看似不经意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那接下来他们是不是就该急着抱孙子了？”
今诺猛地抬起头，撞进舒潼平静无波的眼眸里，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不知道。”
舒潼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没有停顿，接着追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重量，“那要是真的急着抱孙子呢？”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今诺的脑海里炸开。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眼神里满是慌乱与无助，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不会的……”
她怎么可能和孙梓煜有孩子？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舒潼一个人。
可这话，她却不敢说得太直白，只能用微弱的语气表达自己的立场。
舒潼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没有丝毫松动，紧接着抛出最尖锐的一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要是你爸再次以死相逼呢？你会妥协吗？”
“不会！”
今诺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眼泪也随之滚落。
她抬手抹掉眼泪，直视着舒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上一次我妥协了，已经失去了你。这一次，就算他真的逼我，我也不会再妥协了。我不能……也不想再失去更多了。”
舒潼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里那份从未有过的坚定，眼底的平静裂开一道缝隙，翻涌的情绪里藏着心疼与了然。
她太了解今诺了，了解她的孝顺，了解她面对亲情胁迫时的软弱。
今诺此刻的坚定固然动人，可真到了父亲以死相逼的绝境，舒潼清楚，她大概率还是会妥协。
但她没有拆穿，只是将这份了然悄悄压在心底，指尖微微蜷缩在身侧，努力克制着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这个直击人心的追问，像一把利刃，划破了现实的伪装，让两人都看清了彼此心底最深的执念与牵挂。
今诺站起身，攥着包带的手指泛白，“我该回去了。谢谢你，舒潼。”
舒潼没有挽留，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我送你下去。”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今诺突然转过身，看着舒潼，“对不起。”
舒潼看着她，沉默了两秒，轻轻摇头，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不用。照顾好自己。”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今诺离开后，云天府的公寓重新陷入死寂。
舒潼回到客厅，独自坐了很久，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与今诺的对话。
今诺那句“不会妥协”的坚定还在耳边回响，可她心底的疑虑却像潮水般蔓延。
今父的手段她见识过，那是能将人逼到绝境的胁迫，今诺真的能扛过去吗？
她第一次感到动摇，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该继续留在原地等待。
等待的代价，会不会是看着今诺在亲情的逼迫下，一步步走向无法挽回的境地？
又是一个不眠夜。
舒潼从客厅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了一盒很久没碰过的葡萄爆珠烟。
烟盒上落了薄薄一层灰，是她曾经试图戒掉的习惯。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烟盒，她抽出一支点燃，薄荷混着葡萄的清甜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却压不住心底的烦躁。
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烟雾缭绕间，她的眼神愈发沉凝。
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她掐灭最后一支烟，指尖残留着烟草的味道。
脑海里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只剩下一个决绝的念头：不能再等了。她不等今诺了，也不等这段看不到希望的过去。
在孩子这件事上，今诺终究还是会妥协，她没必要再耗着自己，不如试着接触外人，谈一段新的恋爱，彻底走出这段感情的阴霾。
天边泛起微光时，舒潼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指纹锁前。
她抬手唤醒屏幕，在设置界面里找到今诺的指纹和面部信息，指尖没有丝毫犹豫，一次次点击“删除”。
屏幕上弹出确认提示，她目光冷硬地按下“确定”，看着那些曾经象征着亲密的信息一点点从系统中消失，心底最后一丝柔软也被冰封。
门锁发出“嘀”的一声，提示删除成功。
舒潼收回手，眼底没有了丝毫波澜。
她转身走进浴室，冷水冲刷着脸颊，让她彻底清醒。
换好一身黑色西装，她对着镜子整理好衣领，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冷冽疏离的模样。
指纹已删，心门欲关？？她要朝着新的方向走去，不再回头眷恋那段充满无奈与妥协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