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我认得出来,他是那个在正阳郡的颜公公。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老太监向我走来,步步逼近,身后的重甲士兵也整齐划一的齐步而来,我准备拔剑应战,突地发现我背上哪有什么剑啊!
我只身一人在这巷子里,高墙耸立,我飞檐走壁向上攀缘,却发现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墙壁渐渐的变得湿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包围……
不要啊!
我猛然惊醒,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深吸了口气,我忙打坐调息,把方才那段不安压了下去。
我从未做过这样的梦,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剑技万分自信,可这梦境里面的我没有了剑,甚至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在梦里,我完全可以夺了重甲士兵的剑继续以一敌百,我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为什么不战而逃呢?
不知道,但确实发生了。
调息打坐虽然有些用处,但也作用不大,为了缓解心里的不安,我索性打开房门想要出去走走。转念一想,虽说在幻云居的时候我是易了容的,但剑可没有易容,倘若出去走走,被有心之人发现了我的剑,因而暴露了身份,那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只有三天了,再等等吧,这两天就在客栈里待着好了。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将所有的酬劳盘点了一下,该拿的拿,该退的退,一开始苏步媱和李墨尘都不接受在鱼阳县给我的财物,但我好说歹说,还是把那些钱财给了出去,剩余的酬劳虽然还有不少,但要想在梦安城置办宅子就显得微乎其微了。
梦安城寸土寸金,我这点钱无异于小石子投湖——听个响。
既然置办不了宅子,我便将所有的钱财换成了轻便的银票带在身上,想着从梦安城离开后就回趟守角山,孝敬师父。
这段时间里,我也想了很多,以往的任务都是短平快,虽然挣得不多,甚至不挣钱,但至少很快就完成了,这次祁南府接到的任务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尤其是在桐花镇、鱼阳县、幻云居这三个地方,所碰到的事情当真是怪之又怪,当然还有一个本以为交到的朋友,也早在正阳郡反目成仇,不提也罢。
这一路上的经历比我下山这么多年的经历都要精彩,回到守角山跟师父他老人家吹起牛来,也算是有点骄傲的本钱了。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梦安城笼罩在一片红霞之中,我站在十日客栈小院的屋顶上,看着远处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有人挑着担子刚刚回家,有人挂上灯笼准备迎接夜晚的喧嚣,有人在街上行走似是对京师的繁华流连忘返……
一派安宁祥和,百姓乐业。
只是这片美好的氛围之中,除去了我看不见波涛的皇城、高耸入云的幻云居,归元山中的青山莫野,这其中的波云诡谲、人间疾苦又有谁分辨的清楚呢?
我不想去分辨了,毕竟我只是个刺客,有任务的时候就做任务挣钱,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做一个平常的百姓,喝喝酒,吃吃肉,一觉睡到天亮透!
人生所求,无非“快乐”二字而已。
但是有两个人不快乐,这两个人便是李墨尘和苏步媱。
三日的时间,李墨尘和苏步媱说过的话,我数了数,绝不会超过十句。不知道是怎么的,本来因为李墨尘活过来而开心到哭泣的苏步媱这两天冷的就像是一块冰,而且是区别对待的一块冰。
对我和阿弦姑娘说话时,苏步媱就像是江中春水,只要是李墨尘出来,苏步媱转瞬就变成了一个比阿弦姑娘的冷清,还要冷百倍女孩子。为此,李墨尘没少叹气,但又找不到解释的方法,只好整日围着苏步媱转,但这样一来,似乎显得更加碍眼了。
因为苏步媱甚至待在阿弦姑娘的房间里,除了吃饭,根本就不出来了。
我其实是有些好笑的,作为局外人,我看得清清楚楚,苏步媱的态度转变完全是从李墨尘说出要离开梦安城前往南齐的这句话开始的。我期间提醒过李墨尘几次,要么他离开大梁,我送他到南齐,苏步媱就和阿弦姑娘暂时待在梦安城;要么他不离开,大不了就死在复仇的路上,当然我不会让他轻易就死掉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再次委托我做这些事情,报酬嘛,熟人,我可以适当的少收取一些,嘿嘿。
但李墨尘这次很坚决,他一定要带着苏步媱离开。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苏府上下那夜是死了五十多口人,但是苏步媱又没有像他一样成了孤家寡人,她在大梁有亲人,何至于要陪着他颠沛流离的去那陌生的南齐呢?
退一万步来讲,他带苏步媱离开,苏步媱就一定要听他的吗?
他怕是忘了,那晚苏步媱听说他放弃报仇时的态度了吧。
如视仇寇,伤心欲绝。
其实,想也不用想,李墨尘要离开大梁的决定,苏步媱是绝对不会跟随的,两人虽是共患难的关系,但也都有各自的决定,这一次或许是要分道扬镳了。
这三日里,阿弦姑娘也从未再找我提及回家的事情,我也没见她和李墨尘等人提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冷清,优雅的女子,但不同的是,阿弦姑娘似乎让店小二鼓捣了不少新鲜的东西。
有吃的,有玩的,还有一个用琉璃做的稀罕物,阿弦姑娘叫它什么“望远镜”,只不过那东西不够牢靠,竹筒还没过多久就裂开,散了架。
但它能让远处的幻云居看门人就像是在眼前,倒着实惊到了我,这东西,不亚于万邪山庄的易容术啊!
我打心里佩服阿弦姑娘这样的人,走南闯北,为了寻找父亲,虽然没有武艺傍身,却也有令人称奇的手段,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
夜色降临,三日之期就快要结束了,我们仍未见到何黎派来的人,阿弦姑娘和苏步媱在房间里仍未出来,看样子,只有我能送李墨尘一程了。
李墨尘身穿月白长衫,长衫上面还绣了山川,松柏,他头发束起,作一个书生的打扮。
“别看了,走吧,这次苏姑娘怕是真的动了气。”
我拍了拍正呆望着阿弦姑娘房门的李墨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