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背着装满星砂墨的木箱走出山洞时,晨光正好漫过山顶,将山坳染成一片金红。哑叔早已在洞口支起了简易的研墨台,青石砚里盛着新汲的晨露,旁边摆着几张裁好的宣纸。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蹲在一旁,手里攥着自制的芦苇笔,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姐姐,你真的能用墨画出光吗?”最小的那个孩子仰着脸问,手里的芦苇笔在地上划着歪歪扭扭的线。
林晚笑着点头,拿起一锭“加了紫菀露”的星砂墨,在砚台里慢慢研磨。晨露混着墨香腾起细雾,星砂在墨汁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把星星磨成了粉。她蘸了墨,在宣纸上轻轻一点,那墨点竟慢慢晕开,化作一朵发光的紫菀花,花瓣边缘泛着蓝盈盈的光。
孩子们惊呼着围上来,芦苇笔戳在纸上,沾着墨汁乱涂,却也画出了星星点点的光。哑叔在一旁比划着,指了指山外的方向,又指了指孩子们的画,意思是让她教孩子们用墨。
老陈伯拄着竹杖站在坡上,看着这一幕,对走过来的村长说:“当年她母亲就是这样,在村口的石板上教我们研墨,说‘墨里有光,心里就不慌’。现在看来,这光真的传下来了。”
村长捋着胡须笑:“墨村的孩子以前只敢用炭条画画,哪见过会发光的墨?晚丫头啊,你这箱墨,怕是要让村里的笔墨铺子热闹起来了。”
正说着,山路上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邮差制服的年轻人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个牛皮信封:“林晚姑娘在吗?有您的信,从城里寄来的。”
林晚接过信封,见邮票上盖着“墨镇”的邮戳,拆开一看,是父亲的老友沈先生写的:“闻你已寻得星砂墨,甚好。当年你母亲藏在墨箱底层的账本,记着‘墨路’的走向,可按图寻去,能连起各村的墨铺。另,你母亲的钢笔我已修好,笔帽里藏着她画的星图,与石碑上的‘墨’字对照,能解开最后一处机关。”
信末附了张小小的地图,用红笔圈出了附近三个有墨铺的村子,像三颗星缀在纸上。
“墨路?”林晚喃喃道,想起父亲笔记里提过,母亲年轻时曾走街串巷,用星砂墨帮各村修过墨砚,说是“铺条能走光的路”。
老陈伯凑过来看了地图,眼睛一亮:“这是你母亲当年的‘墨缘线’啊!她在每个墨铺都留了块墨锭,说‘哪天墨村的孩子走出去,能顺着墨香找到落脚的地方’。”
哑叔突然拍了拍林晚的肩膀,指着山下——几个背着行囊的外乡人正往山坳走,为首的那人举着块墨锭,锭上刻着“紫菀”二字,正是母亲常用的记号。
“是邻村的墨匠,”村长解释道,“他们听说星砂墨现世,特意来求些墨样,说想学着制这种会发光的墨。”
林晚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墨匠,又看了看身边握着芦苇笔的孩子,突然明白母亲说的“墨要传,字要续”是什么意思。她拿起一锭星砂墨,对墨匠们说:“这墨的方子,我可以教你们。但有一样——每个学的人,都要在村里的石板上刻一个‘光’字,让走夜路的人能看见。”
墨匠们对视一眼,纷纷点头。为首的那人说:“我们村西口的老槐树底下,正缺块指路的石碑呢,就刻‘光’字,用您教的星砂墨,保证夜里能亮起来!”
孩子们欢呼着举起草笔,跟着林晚往村里的晒谷场跑,要在石板上画满发光的星星。林晚回头望了眼山洞,墨箱在背上轻轻晃着,像装了一箱子的星光。她知道,母亲铺的“墨路”,该由她接着铺下去了——用星砂墨作灯,让每个走在路上的人,都能看见光。
夕阳西下时,晒谷场的石板上已经落满了发光的墨痕,有孩子画的星星,有墨匠刻的“光”字,还有林晚补的母亲名字里的“燕”字。风拂过,墨香混着紫菀的气息漫开,远处的山路仿佛也被染上了淡淡的蓝,像条会发光的丝带,蜿蜒着伸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