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把手机放回桌上,屏幕还亮着通话记录。他盯着“老张”两个字看了两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档案室那边的答复和他预想的一样,程序上没漏洞,但路走不通。
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周振国和李春来的名字下面划了一道横线。然后写下三个词:调卷失败、回避问询、统一口径。这三件事不是巧合,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
他坐回椅子,打开电脑,重新调出三份被退回的调卷申请。临江市执法支队说人不在,南川县自然资源局要纪检函询,省厅档案室卡在涉密审批。每一条理由都合规,挑不出错。但他知道,这就是堵门。
他点开系统界面,玉简浮现在意识中。输入“行政执法档案管理办法 第十三条”,系统开始检索。数据显示,这一条款在过去一个月内被七家单位集中引用,频率远超往年。更关键的是,这些单位都在宏远项目当年征地范围内。
这不是巧合,是信号。
他关掉系统,翻开笔记本,在中间画了一条竖线。左边写“明面流程”,右边写“实际阻碍”。左边列着正常程序:申请调卷、等待批复、查阅归档。右边则是一连串现实结果:人员失踪、材料封存、审批冻结。
两边对不上。
他靠在椅背上,脑子里转着另一个问题:如果这条路走不通,还能从哪入手?祁同伟给的纸条还在桌上,上面写着刘新建、2013年春节、山水庄园。这三个信息都不在官方记录里,查不到档案,也调不出文件。
可偏偏这种事,最可能留下痕迹。
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省公安厅内部档案数字化项目的负责人。“老张,上次问的事,冷库存的备份盘,有没有可能绕过联署流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技术上可以调,但权限不够。除非你有沙书记或者纪检组的特批令。”
“没有别的办法?”
“除非……能找到当时负责录入的经办人。他们手里可能有原始日志。”
“能查到是谁吗?”
“2013年的事,经办人早换了好几轮。不过系统留了操作日志,我可以帮你翻一下。”
“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现在的问题不是线索断了,而是所有明面上的通道都被封死了。对方不怕他查,因为他们知道制度能挡住他。
但他不想走明路。
他打开系统商城,在搜索栏输入“公务出行记录 操作日志”。没有直接匹配项。他又换了个方式,进入人脉追踪功能,输入“刘新建—关联人员”,系统跳出几个名字:司机、秘书、家属。其中一个叫王德海的,是当年省委车队的调度员,现已退休。
他记下这个名字,顺手在本子上标注:可能接触节日期间出车记录。
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他抬头,祁同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给你带了点东西。”祁同伟走进来,把袋子放在桌上,“不是文件,是几张老照片。年前整理旧物时翻出来的。”
陈东没动,看着他。
“2013年春节,我去过一次山水庄园。”祁同伟声音低了些,“那时候还没当厅长,是去送材料。赵立春还在位,山庄里人不少。我拍了几张,本来是想留个纪念,后来一直忘了删。”
陈东打开纸袋,里面是五张冲洗好的照片。第一张是山庄大门,挂着红灯笼。第二张是停车场,几辆黑色轿车整齐排列。第三张是宴会厅一角,一群人围坐在桌边。第四张镜头偏了些,拍到了走廊上的背影,其中一个穿灰呢大衣的人侧脸很熟。
他放大看,是周振国。
第五张是后院雪地里的合影,七八个人站在一起,有人举杯。前排右数第二个,正是李春来。
“这些人平时不会一起吃饭。”祁同伟说,“尤其是周振国和李春来,一个在省厅,一个在地方,职能不搭界。能让他们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的,只有拜年。”
陈东把照片一张张摆开,目光停在那辆银灰色奥迪上。车牌被雪遮住一半,但能看出尾号是“86”。
他拿出手机,打开系统内置的车辆登记查询权限(此前兑换),输入车型、颜色、尾号片段,筛选2012至2014年间汉东省级单位配车记录。系统比对后跳出三条结果,其中一辆归属省自然资源厅原分管副厅长——赵立春旧部,已于三年前退休。
时间、地点、人物全对上了。
他合上手机,抬头看向祁同伟。“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以前觉得没什么。”祁同伟靠在桌边,“现在看,有些事不是偶然。那天在山庄,我听见周振国跟人说话,提到‘宏远那块地,总算落定了’。当时我不懂,现在明白了。”
“你还记得谁在场?”
“记不清了。但刘新建肯定在。他是赵立春的秘书,那种场合不会缺席。”
陈东点点头,把照片收进文件夹。这是目前唯一能证明这些人曾私下聚集的证据。虽然不能直接定罪,但至少说明他们之间有非正式联系。
他重新打开电脑,调出全省干部节假日出行备案系统的访问记录查询页面。这个权限是他之前用积分兑换的,只能查看是否有电子留痕,不能直接调取内容。
输入时间范围:2013年1月23日至2月6日。
系统反馈:该时段内纸质备案为主,电子系统未全面启用,无完整数据留存。
但他注意到一条附加说明:部分单位自行建立了内部签到表,由行政科保管,保存期限三年。
三年。
意味着现在已经销毁。
他正要关闭页面,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张发来的短信:“找到当年的操作日志备份,存放在老机房b区。但需要本人持证调阅,且不能复制。”
他回了个“收到”,放下手机。
看来还有机会。
他站起来,走到白板前,在“刘新建”旁边加上一行字:王德海,车队调度,退休。又在“山水庄园”下面写:2013春节,集体拜年,非正式聚会。
然后他在整条线索链的顶端画了一个圈,写下两个字:破局。
正面走不通,那就从边缘切入。那些没被归档的记录,没人签字的聚会,临时抽调的司机,退休的老职员——这些才是真正的入口。
他坐回座位,打开日程表,在两天后安排了一项新任务:“约见王德海,地点:省公安厅老家属院茶室”。保存后,又添加一条备注:“携带系统生成的身份验证码,确保谈话合法记录”。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更小心。对方已经察觉了动静,才会统一口径封口。而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硬闯,是绕后。
笔筒里的钢笔被他拿了出来,轻轻放在笔记本旁边。台灯的光照在纸上,映出清晰的字迹。
他盯着“王德海”三个字看了一会儿,手指在桌面上停了几秒。
然后伸手关掉了旁边一盏多余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