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金属板被撬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陈东贴着通风管道内壁，一动不动。他能感觉到螺丝钉一颗颗松脱时传来的轻微震动，像有人用指甲轻轻敲击铁皮。对方正在从隔壁检修口进入管道，距离他藏身的位置不过五米。
他右手缓缓摸向袖口夹层，确认微型扫描仪还在。那东西已经被布条牢牢缠在左臂内侧，紧贴皮肤，不会发出任何响动。呼吸压得很低，几乎与空调运行的嗡鸣同步。
格栅缝隙透出下方会客室的一角：红木书架、沙发扶手、墙上挂着的装饰剑。没人。窗帘拉了一半，外面是漆黑的庭院。
头顶的动静停了。接着是一阵缓慢的爬行声，有人正沿着管道朝这边移动。
不能再等。
他将反光片从工具卡上取下，斜插进前方格栅的缝隙。角度调了两次，终于在反光中看清房间全貌——空的。茶几上放着半杯水，烟灰缸里有未燃尽的雪茄头。
他双手撑住格栅边缘，一点点推开。金属摩擦发出极轻的“咔”一声，他立刻停住，耳朵贴着管道壁倾听。
上面的人也停下了。
三秒后，爬行声继续，方向偏移了几度，像是往另一侧去了。
机会。
他双臂发力，身体滑出通风口，单膝落地，顺势翻滚到沙发背后。整个过程没有碰倒任何东西。他蹲伏在阴影里，视线扫过门缝——走廊灯光定时亮起，每隔三十秒一次，照亮门口的地砖。
门外有监控。声音识别系统装在门框上方，微光闪烁。
他靠墙坐着，从裤袋掏出折叠剪刀，打开，轻轻塞进门缝底部。门锁结构简单，但触发压力就会报警。他不敢硬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零点十分差十七秒。
远处传来清洁车轮子碾过地毯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迅速脱下外套，叠好塞进沙发底，只穿贴身黑色长袖。鞋没脱，但绑带已经提前系死，不会松动。
保洁员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推着车，哼着小调。经过门口时脚步略顿，似乎察觉什么，但还是继续往前走了。
就是现在。
陈东猛地拉开门，一步跨出，左手搭上对方肩膀，右肘轻压脖颈动脉。动作干净利落，没用蛮力，只是短暂压迫供血点。保洁员眼前一黑，软倒在地，嘴里还含着半句歌词。
他迅速扒下对方的工作服套上，帽子拉低，耳麦戴好。清洁车上有备用拖把、抹布、消毒液。他把昏迷的人拖进会客室，塞进储物柜，关门前最后看了眼——那人手腕上的表停在零点十一分。
他推着车走出走廊，步伐放慢，模仿保洁员驼背的习惯。经过第一道红外感应区时，灯扫过三次，未触发警报。他低头咳嗽两声，掩护调整耳麦位置。
第二道关卡在楼梯转角。保安站在岗亭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b区巡查完了？”
他按下耳麦侧面的录音键，播放预录语音：“b区已巡查完毕，去车库取新拖把。”
声音匹配原保洁员语调，系统无反应。
保安摆摆手，让他过去。
地下车库入口在主楼西侧，需穿过一条封闭通道。这里有两个人守着，一人盯着屏幕，一人来回踱步。车牌识别仪立在车道中央，人脸识别摄像头悬在头顶。
他停下清洁车，假装检查轮子。目光扫过角落——维修工休息区外停着一辆后勤皮卡，车身上写着“机电组”。几个穿工装的人正围在一起抽烟，谈笑间陆续走进车库。
机会只有一次。
他从工具卡里取出伪装面具，贴在脸上。材质柔软，瞬间贴合肤色，鼻梁和下巴轮廓随之改变。又从清洁车底下抽出一顶脏兮兮的安全帽戴上，顺手把耳麦摘了扔进垃圾桶。
然后推着车朝那群人走去。
“老李呢？今天没见着他？”其中一人问。
“换班了，让我替一趟。”他嗓音压低，带着点沙哑。
“哦，那你赶紧进去，调度说十分钟后要查设备登记。”
他点头，混进人群，穿过闸机。
车库很大，灯光昏黄。车辆分区停放，最里面是物资转运点，堆着纸箱和工具架。他绕到背面，蹲下身，在第三个货架底层摸到一个金属盒。打开，取出加密数据盒——这是三天前他亲自埋下的应急装置，外形像普通硬盘，但内置自毁程序和远程唤醒模块。
他将微型扫描仪接入接口，开始传输。进度条跳动：12%……37%……68%……
突然，远处传来喊声。
“有人闯入地下区域！封锁所有出口！”
脚步声密集起来，手电光在柱子间晃动。
他不慌，继续等待。97%……99%……完成。
拔下扫描仪，塞回袖口。数据盒自动加密，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指令已发送。”
他知道，这东西会在十分钟内被自动上传至侯亮平团队的离线服务器，同时触发三级验证流程。只要对方收到信号，证据链就算正式移交。
现在，得把追兵引开。
他站起身，故意踢翻一个空油桶。金属撞击声在车库回荡。
“那边！”有人吼。
手电光齐刷刷照过来。
他转身就跑，沿车道直冲北侧围墙。那里有个废弃通风井，通往园区外围的排水渠。他记得路线，每一步都算过。
身后脚步越来越近。两名保安已经翻过护栏，朝他包抄。
跑到围栏下，他助跑两步，攀上顶部。铁刺划破手套，手心渗出血，但他没松劲。翻过去的瞬间，听见枪上膛的声音。
“站住！再跑我们开枪了！”
他落地滚了两圈，起身继续跑。荒林就在前面，草长得比人高。他一头扎进去，顺着坡势下滑，脚下一滑踩进泥坑，整个人歪倒，但马上撑起来。
树林深处有条小路，通向废弃变电站。那是他提前踩好的撤离点。
身后追兵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们不敢贸然进林子。
他放慢速度，喘了几口气，从内袋摸出备用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满格。拨通一个加密号码，接通很快。
“我是陈东。”
“说。”是沙瑞金秘书的声音。
“行动完成，证据已保全。”
“地点？”
“城郊十三号变电站，西北角。”
“待命，天亮前有人接你。”
电话挂断。
他关掉手机，塞进防水袋，收进夹层。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草叶的沙沙声。他靠着一根水泥柱坐下，解开鞋带倒出泥水，重新系紧。
左手袖口的布条有些松了，他拆下来重新缠了一遍。扫描仪还在，表面有一点刮痕，但功能正常。
他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几颗星。空气里有雨后的土腥味，混着远处野花的淡香。
远处公路传来车声，一辆货车驶过，灯光扫过变电站外墙。他缩了缩身子，没动。
等了不到十分钟，西边小路上出现一个人影。穿着灰色风衣，拎着工具箱，走路不快，但步子很稳。
陈东没起身，只是把手伸进外套，握住防身短棍。来人走近，在十米外停下，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又抬头看他。
对上了。
那人走过来，把工具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干净衣服、干粮、一瓶水，还有一副新的通讯耳机。
“沙书记让你先换个样子。”
“其他人知道吗？”
“不知道。这条线只有我和你。”
陈东点头，接过衣服。
他脱下工作服，换上深色夹克和长裤。风衣男子递来毛巾，他擦了擦脸和手。耳机戴上后，传来轻微电流声。
“接下来怎么办？”
“等命令。”
“多久？”
“快了。”
风衣男子收起空箱，转身要走。
陈东忽然开口：“你们是怎么确定我能出来？”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没走正门。”
话落，人已走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