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世界胎膜,熟悉而浓郁的天地灵气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将林昊包裹。久违的清新空气涌入肺腑,脚下是坚实的大地,远处青玄山脉连绵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磅礴的生机与熟悉的宗门气息。
回来了。终于回到了天玄大陆,回到了青玄门。
与虚空乱流中的死寂、冰冷、无序相比,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秩序井然的天地,恍如隔世。
林昊凌空而立,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混沌金丹与此方天地灵气的自然交融,一种名为“归属”的情绪悄然滋生。但他并未沉浸太久,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与锐利。
他低头看了看自身,青玄门内门弟子制式青袍早已在连番大战和虚空漂流中变得破损不堪,沾染着暗沉的血迹与虚空尘埃,显得颇为狼狈。气息虽然因为刚刚突破和连斩三敌而显得有些外露,但核心的混沌本源却沉静如渊,内敛深邃。
“这副模样回去,怕是会引来不少关注。”林昊微微蹙眉。他并不想太过招摇,尤其是在实力大增,却又尚未完全摸清宗门内现状之时。古殿之行,骨幽真人等人伏诛,消息恐怕已经传回幽冥殿和万兽山,两大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宗门内部,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
他心念一动,周身灰蒙蒙的混沌真元流转,如同无形的水流拂过身体,破损的青袍瞬间恢复如新,血迹与尘埃尽去,只是材质本身无法改变,依旧显得普通。同时,他将自身外露的气息缓缓收敛,最终压制在金丹中期的水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经历了一番苦战、侥幸生还的普通内门精英弟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化作一道并不起眼的青色遁光,朝着青玄门山门方向飞去。
越是靠近宗门,遇到的修士便越多。有外出执行任务归来的弟子,有来往的执事,甚至还有一些依附于青玄门的小家族修士。不少人看到他,尤其是感受到他那刻意压制后依旧不容小觑的金丹中期气息,以及那身略显“寒酸”却干净的内门青袍时,都投来或好奇、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
“看,那位师兄好面生,气息好强,怕是金丹中期了吧?”
“是他!我想起来了!几年前宗门大比的那个黑马,以杂役弟子出身晋升内门的林昊!”
“林昊?就是那个在陨星古迹夺得头筹,据说还斩了王家道子王腾的林昊?”
“他不是几年前去边境调查魔踪失踪了吗?都说他可能陨落了,没想到竟然回来了!”
“看样子是经历了不少恶战,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嘘,小声点,听说王家和他不对付,他回来了,怕是有热闹看了……”
隐约的议论声随风飘入耳中,林昊面色平静,恍若未闻,心中却是一动。看来他“失踪”这几年,宗门内关于他的传闻不少,与王家的恩怨也并未随着王腾的陨落而平息,反而可能因为他的“死而复生”再起波澜。
很快,巍峨的青玄门山门已然在望。巨大的白玉牌坊高耸入云,其上“青玄”二字道韵流转,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牌坊下,数名身着执法殿服饰的弟子肃然而立,气息精悍,至少都是筑基后期修为。
当林昊的遁光落下时,立刻引起了执法弟子的注意。为首的一名金丹初期执事上前一步,目光如电,扫过林昊,尤其是在他腰间那枚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玉牌上停留了一瞬,沉声道:“这位师弟请留步,出示身份玉牌,登记入宗。”
程序并无问题,但林昊能感觉到,这几名执法弟子的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警惕,似乎并不仅仅是例行公事。
林昊依言取出身份玉牌递了过去。那执事接过玉牌,以特殊法诀查验真伪,确认无误后,又抬头看向林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压迫感:“林昊师弟?据宗门记录,你数年前奉命前往边境调查魔踪,后于任务中失踪,魂灯一度微弱近乎熄灭,宗门判定你极可能已陨落。如今突然归来,需要说明这几年间的经历,以及……修为突破至金丹中期的缘由。”他特意在“金丹中期”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一个被认为陨落的弟子,数年后不仅安然归来,修为还大有精进,这确实值得怀疑。
林昊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神色不变,平静道:“回禀执事,当年弟子于边境遭遇幽冥殿金丹后期长老骨幽真人及其门下埋伏,苦战不敌,被迫遁入一处险地,陷入绝境。侥幸得遇一处古修遗留的残缺禁制,得以藏身疗伤,近日方才破禁而出。期间历经凶险,修为也是在生死关头有所突破。”他这番话半真半假,隐去了混沌源核和虚空漂流的关键,只将古殿说成是一处险地禁制,将修为突破归因于生死历练,合情合理。
那执事盯着林昊看了片刻,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昊眼神清澈,气息平稳,所言也并无明显漏洞。他沉吟了一下,取出一枚玉简记录了一番,然后将身份玉牌还给林昊,语气缓和了些许:“原来如此。师弟能死里逃生,实乃大幸。既已归来,便先去执事堂更新名录,恢复身份吧。至于详细任务报告,稍后自有长老询问。”
“多谢执事。”林昊接过玉牌,微微颔首,便欲踏入山门。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哦?我道是谁闹出些许动静,原来是林师弟回来了。真是吉人天相啊。”
林昊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刻薄之气的青年,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此人林昊认得,名为王珏,正是被他斩杀的王腾的族兄,同样是王家嫡系,修为已至金丹中期巅峰,在核心弟子中颇有势力。
王珏目光落在林昊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隐藏极深的冷意,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听说林师弟在边境遭遇大难,能活着回来,还修为精进,真是可喜可贺。不过,我那位不成器的族弟王腾,当年与林师弟一同进入陨星古迹,却不幸陨落其中,不知林师弟……可知晓其中详情?”
这话语看似关心,实则绵里藏针,直接将王腾之死的矛头隐隐指向了林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起一丝紧张的气氛。
林昊看着王珏,眼神平静无波,淡淡道:“王师兄节哀。陨星古迹内危机四伏,机缘与凶险并存,王腾师兄不幸遇难,我也深感惋惜。至于详情,我当时自身难保,却是无从得知了。”
他直接将王腾之死归咎于古迹本身的危险,撇清干系,语气不卑不亢。
王珏眼神微冷,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一道恢弘浩瀚的气息由远及近,瞬间笼罩了山门区域!
“是传功长老!”
“长老怎么来了?”
众人纷纷色变,就连王珏也收敛了气息,躬身行礼。
只见一道流光落下,显露出传功长老那熟悉的身影。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林昊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与欣慰,沉声道:“林昊。”
“弟子在。”林昊躬身行礼。
“随老夫来,宗主召见。”传功长老言简意赅,大袖一卷,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林昊,两人瞬间化作一道长虹,直奔主峰青玄峰而去,留下山门前一众面面相觑的弟子和脸色阴晴不定的王珏。
宗主亲自召见!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青玄门。一个“陨落”数年归来的内门弟子,竟引得宗主亲自过问,这其中蕴含的信息,足以让无数人浮想联翩。
青玄殿,宗主修行之所。
林昊跟随传功长老步入大殿,只见青玄宗主负手立于殿中,背影依旧如高山仰止,气息深不可测。除了宗主,殿内并无他人。
“弟子林昊,拜见宗主,拜见师尊。”林昊恭敬行礼。
青玄宗主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昊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本源。林昊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但他神魂稳固,混沌金丹沉静,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金丹后期巅峰,根基稳固,气息混元一体,隐隐触及法则……看来你这几年,机缘不小。”青玄宗主缓缓开口,一语便道破了林昊的真实修为,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昊心中微凛,知道在宗主这等人物面前,刻意隐瞒修为意义不大,便坦然道:“弟子侥幸,于绝境中得遇前人遗泽,略有收获。”
“前人遗泽……”青玄宗主重复了一句,目光深邃,“能让你在短短数年内有此进境,甚至……沾染了一丝古老的混沌气息,这遗泽,怕是非同小可。”
林昊沉默,没有接话。关于混沌源核和小塔,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轻易泄露。
青玄宗主也没有追问,转而道:“边境之事,执事堂已有初步报告。你能从骨幽真人手中逃脱,并最终将其反杀,此事已传入幽冥殿耳中。如今,‘青玄门林昊’之名,已在东域魔道挂上了号。万兽山那边,狂犀之死,他们也记在了你的头上。”
林昊心中一沉,果然如此。同时被两大势力盯上,绝非好事。
“你不必过于担忧。”传功长老在一旁开口道,“宗门还不至于护不住自己的弟子。你斩杀魔道长老,扬我青玄威名,于宗门有功。只是日后外出,需更加谨慎。”
青玄宗主点了点头,看着林昊,语气凝重了几分:“召你前来,一是确认你安然归来,二是告知你外界形势。东域近来暗流汹涌,幽冥殿活动频繁,似有大的图谋。你既已归来,且实力大进,当勤加修炼,早日凝聚元婴,宗门未来,需要你们这些年轻弟子支撑。”
“弟子谨记宗主、师尊教诲。”林昊肃然应道。
“下去吧,好生休整。你的真传弟子身份,不日便会正式公布。”青玄宗主摆了摆手。
“弟子告退。”
林昊躬身退出青玄殿,心中思绪翻涌。宗主和师尊的态度,无疑是支持和维护的,这让他安心不少。但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王家这等隐患,未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
当他走出青玄殿,来到外面的广场时,却发现那里早已等候着两人。
一人身姿窈窕,清冷如雪,正是苏婉。她看着安然归来的林昊,美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如释重负,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回来就好。”
另一人则是身材魁梧,咧着大嘴,用力拍打着林昊的肩膀,声音洪亮:“林兄弟!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死不了!哈哈!”正是赵莽。
看着这两位在古殿中共历生死的伙伴,林昊冰冷的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脸上露出了归来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嗯,我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林昊归来”、“宗主亲自召见”、“疑似突破金丹后期”、“被幽冥殿、万兽山同时通缉”……一个个震撼性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青玄门内外,在东域修仙界,激起了滔天波澜。
林昊之名,这一次,是真正开始名动东域。
(第一百零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