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涧,名副其实。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大地被天神劈开的伤疤,横亘在两座陡峭的黑褐色山崖之间。涧中常年有阴冷的罡风呼啸而出,卷起崖壁上的碎石与枯枝,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阳光难以透入涧底,使得那里终年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且夹杂着淡淡妖气的味道。
凝露草,便生长在靠近涧底、背阴潮湿的崖壁缝隙之中,叶片呈幽蓝色,每逢月夜会凝结出蕴含精纯阴寒灵力的露珠,是炼制几种阴属性丹药的辅材。
林昊四人沿着陡峭湿滑的小径,小心翼翼地向涧底下行。张小凡三人虽然修为不高,但手脚还算麻利,加之有林昊在一旁照应,倒也有惊无险。越往下,光线越暗,风声越大,那刺骨的阴寒之气也愈发浓重,需要运转灵力才能抵御。
“林师兄,那边崖壁上好像有!”眼尖的林玉压低声音,指向侧下方一处被浓密苔藓覆盖的裂缝。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几株幽蓝色的草叶在黑暗中微微摇曳,叶片上隐约有晶莹反光。
“是凝露草,看年份应该符合任务要求。”林昊神识扫过,确认无误,“小心些,此处靠近涧底,难保没有其他东西。”
牛壮自告奋勇:“我皮厚,我去采!”他取出备好的药锄和玉盒,在身上贴了张轻身符,便小心翼翼地攀附过去。
林昊则站在原地,神识如同无形的网,仔细探查着周围的环境。涧底比他想象的更深,他的神识向下延伸了近百丈,依旧未能探到底部,只感到下方妖气更加浓郁,并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
“这黑风涧,似乎没那么简单。”林昊心中微动。寻常的一阶妖兽聚集地,不该有如此异常。
就在这时,他眉头忽然一皱,神识捕捉到了上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恶意的灵力波动!并非来自妖兽,而是修士!而且不止一人,正借助着风声和地形的掩护,悄然向他们靠近!
“果然来了。”林昊眼中寒芒一闪。他早就料到孙淼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而且敢在这黑风涧内动手。
他不动声色,传音给正在采集凝露草的牛壮和负责警戒的张小凡、林玉:“有人靠近,意图不善。你们继续采集,装作不知,一切有我。”
三人闻言,身体皆是一僵,但很快强自镇定下来,按照林昊的吩咐,牛壮继续采药,张小凡和林玉则警惕地望向上方,只是那警惕中,多少带着一丝刻意表演的痕迹。
片刻之后,四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上方几块巨岩后闪出,呈半包围之势,堵住了林昊四人下方的退路。为首者,正是孙淼!他身边跟着三名炼气八层的弟子,皆是面露狞笑,眼神不善。
“孙师兄?你们这是何意?”林昊转过身,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惊愕”与“警惕”。
孙淼手持一柄泛着绿芒的淬毒长剑,嘿嘿冷笑:“林师弟,别装了。在黑风涧外围,你施展的那手震慑妖狼的秘法,可是让师兄我好奇得紧啊。乖乖交出秘法或者那件重宝,师兄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否则……”他目光扫过张小凡三人,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他认定林昊身上必有依仗,否则绝无可能吓退狼群。至于林昊的“炼气九层”修为,他并未放在眼里,他自身是九层巅峰,加上三名八层帮手,拿下对方绰绰有余。
“孙师兄,同门之间,何必兵刃相见?那不过是一种粗浅的敛息震慑之术,并非什么秘宝。”林昊“试图解释”,身体微微后退,似乎有些“慌乱”。
“敛息术?哼,骗鬼呢!”孙淼身旁一名三角眼弟子厉声道,“孙师兄,别跟他废话,拿下再说!”
“动手!”孙淼也不再啰嗦,一声令下,与三名同伴同时催动法器,朝着林昊攻来!一时间,剑光、火球、冰锥呼啸而至,封锁了林昊所有退路!
在他们看来,四人合力,瞬间便能将这“虚张声势”的小子拿下!
然而,面对这凌厉的围攻,林昊脸上那丝“慌乱”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袭来的攻击,只是轻轻地、再次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简单的一步,他周身的气息轰然巨变!
一股远比之前震慑狼群时更加恐怖、更加深邃、仿佛源自洪荒太古的威压,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空间仿佛都凝滞了一瞬!那呼啸而来的剑光、火球、冰锥,在这股绝对的威压之下,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光芒急剧黯淡!
“什么?!”
“这……这是什么威压?!”
孙淼四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恐惧!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狂风暴雨中的蝼蚁,面对的是整片天地的倾轧!体内的灵力运转变得无比滞涩,神魂都在颤抖,几乎要跪伏下去!
这绝不是炼气期该有的威压!甚至……超越了寻常筑基初期!
“你……你隐藏了修为?!”孙淼目眦欲裂,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林昊没有回答。他并指如剑,依旧是那招“混沌焚心剑”,但这一次,指尖迸发出的不再是细丝般的剑气,而是一道凝练无比、仿佛由灰色火焰构成的剑罡!剑罡一出,周围的温度不升反降,一种焚尽万物、却又冰寒刺骨的诡异意蕴弥漫开来!
剑罡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无视了那些变得迟缓的攻击,后发先至,瞬间掠过那三名炼气八层弟子的脖颈!
“噗!噗!噗!”
三颗满脸惊愕与恐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尚未喷出,便被剑罡中蕴含的混沌之气湮灭、净化!三具无头尸体晃了晃,软软倒地。
快!狠!准!
快到孙淼根本来不及反应,狠到不留丝毫余地,准到一击毙命!
孙淼眼睁睁看着三名同伴瞬间殒命,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贪婪与嚣张?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甚至连法器都顾不上了!
“现在想走?晚了。”
林昊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下一刻,孙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抓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如同小鸡般提了起来!他拼命挣扎,体内灵力疯狂爆发,却如同石沉大海,撼动不了那铁钳般的手指分毫!
林昊提着面如死灰的孙淼,如同提着一件垃圾,走到涧边。下方是深不见底、罡风呼啸的黑暗深渊。
“不……不要!林师兄!林爷爷!饶命!饶命啊!”孙淼涕泪横流,疯狂求饶,“是……是有人指使我!是王执事!外门执事殿的王执事!他给了我五百灵石,让我找机会在万兽山脉除掉你!不关我的事啊!”
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地将幕后主使卖了个干净。
“王执事?”林昊眼中寒光更盛。果然是他!那个在执事殿刻意刁难自己的三角眼!
“还有呢?昨夜的黑煞门杀手,是否也与你们有关?”林昊逼问,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是……是王执事联系的!他说你身上有秘密,必须除掉!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饶了我!我把所有灵石都给你!”孙淼为了活命,什么都说了。
林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废话。
“下辈子,眼睛放亮些。”
说完,他手一松。
“啊——!!!”
孙淼发出绝望悠长的惨叫,身影迅速被涧底的黑暗与罡风吞噬,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死寂。
林昊站在涧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深渊,仿佛只是随手扔掉了一件垃圾。
身后,张小凡、牛壮、林玉三人早已石化在原地,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亲眼目睹了林昊如同碾死蚂蚁般,瞬间反杀了四名修为远高于他们的弟子,尤其是孙淼,那可是炼气九层巅峰!而在林师兄面前,竟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这位林师兄,到底是什么修为?他真的是外门弟子吗?
无尽的震撼与恐惧,夹杂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斥在三人心头。
林昊转过身,看向三人,目光依旧平静:“凝露草采得如何了?”
他的声音将三人从巨大的震撼中拉回现实。
“采……采完了!”牛壮一个激灵,连忙将装满凝露草的玉盒奉上,手还在微微颤抖。
林昊接过玉盒,看也没看便收入储物袋,淡淡道:“今日之事,你们看到了什么?”
张小凡三人浑身一颤,立刻反应过来,齐声道:“我们……我们看到孙淼师兄他们不慎失足,跌落黑风涧……尸骨无存!”
“很好。”林昊点了点头,“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他当先朝着涧上行去,步伐沉稳。
张小凡三人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敬畏与后怕,连忙快步跟上。
经此一事,他们心中明白,这位看似平凡的林师兄,是一条潜藏在浅滩的真龙!能跟随在他身边,或许是危机,但未尝不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黑风涧底,重归寂静,唯有罡风依旧呜咽,吞噬了所有的罪恶与痕迹。
而林昊的眼中,杀意并未消散。王执事……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第五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