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从副驾驶的脚下,搬出那箱进口牛肉罐头。
然后是后座。
一袋十公斤装的特级幼犬粮。
两大包色彩鲜艳的磨牙棒,足够消耗最大圣的精力。
还有各种口味的肉类冻干。
最后是几个造型各异,会发出啾啾声的玩具球。
陈墨轩把这些东西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件件码放整齐。
大圣和大米已经失去了理智。
它们围着那堆小山,发出急切的哼哼声。
元宝依旧保持着稳重。
陈墨轩从一个精致的购物袋里,拿出那个正红色的丝绒小领结。
他蹲下身,给元宝戴上。
元宝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仰着头,任由他摆弄,戴好后,它用头亲昵地蹭了蹭陈墨轩的手。
“墨轩,你这……是把人家宠物店给盘下来了?”
张兰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她和拄着拐杖的陈建国一起走了出来。
当他们的目光扫过那堆宠物用品,再落到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牧马人后座时,两个人都停住了脚步。
陈墨轩没有停手,转身继续从车里往外搬。
两个印着高端服装店标志的大号购物袋。
两个包装厚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保健品礼盒。
一套女士护肤品。
还有一套男士护肤品。
东西很快在院子里堆成了小山。
张兰走上前,拿起那件酒红色的羊绒衫。
她又拿起那套护肤品,看着上面她一个字母都不认识的外文。
“你这孩子,挣了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啥!”
张兰嘴里念叨着。
但她却把那件羊绒衫在自己身前比了比,没有放下。
陈建国拄着拐杖凑过来,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在那堆礼盒上扫过,最后停在一个按摩椅的发票上。
“不是我买的。”
陈墨轩终于搬完了最后一袋东西,他关上车门,直起身子。
看着父母,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浅月买的。”
张兰的动作停住。
“浅月?她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这得花多少钱!”
“她说快过年了,给你们买点年货。那个按摩椅,下午会有人专门开车送上门安装。”陈墨轩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那张票据。
张兰看着那张票据,又看了看院子里那堆“小山”。
她忽然转身,把手里的羊绒衫往陈建国怀里一塞。
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举到面前。
视频通话的拨号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清晰地响了起来。
视频接通了。
苏浅月那张带着甜美笑容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阿姨!”
“哎!浅月啊!”张兰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这孩子!我说你啊,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这不是乱花钱嘛!”
她嘴上在骂,脸上的笑意却像院子里的阳光,怎么也藏不住。
她把手机摄像头调转,对准了院子里那堆东西,镜头晃动。
“你看看,你看看!这吃的穿的用的,都堆成山了!我跟你叔,哪用得了这么多!”
屏幕那头,苏浅月看着镜头里晃动的画面,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阿姨,那都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可不许退回来。那件羊绒衫您试试合不合身,叔叔的腿天冷容易不舒服,我买的按摩椅有热敷功能,您让他每天按一按,对关节好。”
苏浅月的声音温柔又清晰,每一个字都说到了老两口的心坎里。
张兰听着,眼眶一下就有点发热。
“好好好,你这孩子,太有心了……”
“阿姨,您别光说我,我给元宝它们也买了新年礼物,您让墨轩拆开给它们尝尝。”
“对对对!”张兰这才想起来,把手机又对准了陈墨轩。
陈墨轩打开一罐牛肉罐头。
“砰”的一声轻响。
元宝凑了上来,咬了点牛肉,然后退到旁边去了。
大圣和大米急得原地打转,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张兰举着手机,对着三只狗拍着,嘴里不停地跟苏浅月解说。
陈建国在旁边站了半天,一直没找到插话的机会。
他终于往前凑了一步,对着手机,郑重地开口。
“谢谢你了,丫头。”
屏幕那头的苏浅月笑得更开心了。
“叔叔您太客气了,您和阿姨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是对我们小辈最大的支持了。”
这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小时。
张兰拉着苏浅月,从家常里短,聊到村里变化,话匣子打开就没合上过。
挂断电话。
张兰拿着手机,站在院子里,半天没动。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俺们家老陈家的祖坟,这是真冒青烟了。”她喃喃自语。
“找了这么个好儿媳妇。”
……
时间一晃,到了腊月二十。
上午,一辆白色奔驰SUV,缓缓驶入停车场。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潮流夹克的年轻人,看着眼前干净整洁的村道和远处白墙黛瓦的游客中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去,这还是咱们村吗?我导航走错了?”
他旁边,一个刚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年轻人听到了,也瞪大了眼睛。
“李浩?你小子也回来了!”
“王强!你这车可以啊,在外面发大财了?”
“发个屁财!”王强拍了拍自己的新车,一脸感慨,“在外面给人家打工,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攒不了几个钱。这车是回来前刚提的,办的贷款!我听我妈说村里现在大变样,想着过完年就不出去了,就在家找点事干!”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浩拖着行李箱往村里走。
两人路过村里的老戏台。
那里不知何时修葺一新,台下围着一群举着手机的游客,几个村里的老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徽剧。
“那不是三太公吗?他还会唱戏?”
“唱啥戏,以前穷得饭都吃不上。现在是村里请他们唱的,有补贴,游客还给打赏呢!”
他们又路过陈伯的竹编工坊。
院子里坐了好几个放假的大学生,正跟着陈伯学编竹篮,欢声笑语不断。
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种鲜活、富足的气息。
重逢的场景,在村里的每个角落上演。
“二狗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妈天天在村口盼你!”
“嫂子!我给你带了城里最好吃的点心!”
笑声,问候声,交织在一起。
不再是往年那种带着愁苦和疲惫的短暂相聚。
今年的重逢,充满了惊喜和对未来的希望。
陈墨轩刚给整个农场的灌溉系统做完年终前的最后一次检查。
村子里的喧闹声,顺着风,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能听见孩子们的追逐打闹。
能听见久别重逢的喜悦呼喊。
能听见游客们对徽派建筑的好奇交谈。
元宝安静地走到他脚边,把头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摇了摇尾巴,脖子上的红领结格外显眼。
远处,牛首山在冬日的阳光下,轮廓分明。
这是他的家,他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