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审结束后，沈辞和谢云走在分局的走廊里。“这孩子本质不坏，就是被误解和孤独逼上了绝路。”谢云说，“要是早点有人跟他沟通，要是他能多一点信任，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所以我们的心理咨询室才更要坚持下去。”沈辞说，“下午我们去趟学校，看看互助小组办得怎么样了，再跟李老师聊聊，能不能在班里搞个‘心声信箱’，让孩子们有地方说心里话。”
两人刚走到楼下，就看到钟建国蹲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沈警官，这是我熬的排骨汤，想给龙龙送进去，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
“可以，我让人帮你送进去。”沈辞接过保温桶，“钟师傅，钟艺龙在里面进步很大，还说以后想当老师。”
钟建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眼泪差点掉下来：“真的？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他能改好……”他搓着手，“我跟机床厂的工友们说了，以后要多关心厂里的留守儿童，周末带他们去公园玩，给他们辅导作业，别再让他们像龙龙一样。”
下午，沪纺子弟中学的操场上，初二（3）班的“互助小组”正在活动。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围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讲题，林晓梅拿着潘晨晨的日记，给大家念里面的内容：“‘钟艺龙今天没带午饭，我把我的面包分给他一半，他说谢谢我，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谢谢’。”
李老师走过来，递给沈辞一个木盒子：“这就是‘心声信箱’，昨天刚挂在教室后面，已经有几个孩子投信了，说的都是心里的小秘密。”
沈辞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封折叠的信。其中一封是个男生写的：“我爸妈总吵架，我想跟他们说别吵了，可不敢。”另一封写着：“我同桌总笑我胖，我很自卑，不想上学。”
“我们每天都会拆信，跟孩子一对一沟通。”李老师说，“上周有个女生因为被同学孤立，差点离家出走，多亏了信箱里的信，我们及时发现了。”
这时，沈辞的bp机响了，是分局的紧急呼叫。
他回电后，听筒里传来值班民警的声音：“沈队，红卫里附近的废品收购站发现一具男尸，死因可疑！”
“我们马上到！”沈辞挂了电话，对谢云说，“又有案子了，走吧。”
“沈队！可算逮着你了！”值班民警小张抱着个搪瓷缸子跑过来，缸沿上还沾着茶叶沫子，“红卫里那边来电话，废品收购站发现死人了，死因看着就不对劲！”
沈辞刚拧开的凉白开还没喝上一口，听见“死人”俩字立马把缸子往桌上一墩：“谢医生呢？”
“谢医生刚从妇幼保健院回来，正收拾工具箱呢！”小张指着走廊那头，谢云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匆匆往这边赶，帆布工具箱被她挎在肩上，金属器械碰撞着发出“叮当”声。
“情况怎么样？”谢云走到近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顺手用白大褂袖子擦了擦，“是命案还是意外？”
“报案的是捡破烂的张大爷，说人趴在收购站里，头破血流的，看着不像摔的。”沈辞抓起挂在墙上的警帽扣在头上，“红卫里那片乱得很，废品收购站挨着臭水沟，平时除了收破烂的没人去，估计死挺久了。”
摩托车在窄巷里穿行，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溅起几点泥水。红卫里是沪市有名的棚户区，低矮的棚屋挤得密不透风，晾衣绳在头顶纵横交错，挂满了洗得褪色的衣物。居民们看见穿警服的，都探出头来张望，几个半大孩子跟在摩托车后面跑，嘴里喊着“抓坏人喽”。
废品收购站在巷子最南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敞开着，门口围了一圈人，被两个社区民警拦着。“让让，让让，警察办案！”沈辞拨开人群，一股混杂着铁锈、霉味和臭水沟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差点把他中午吃的阳春面给顶上来。
“沈队！”负责维持秩序的老陈迎上来，脸色比纸还白，“死者是收购站老板老周，六十多了，独居。张大爷七点来卖废报纸，喊了半天没人应，推门就看见人趴在磅秤旁边了。”
沈辞点点头，戴上手套往里走。收购站不大，堆得满满当当的废纸、废铁和塑料瓶之间，只留着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老周趴在最里面的角落，背对着门口，穿一件打了三个补丁的蓝色劳动布褂子，后脑勺凹下去一块，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发黑，渗进地上的泥土里。
谢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老周的身体翻过来。老人的眼睛圆睁着，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脸上的皱纹因为痛苦拧成一团。“致命伤在颅骨，钝器伤，创口不规则，像是被什么重物砸的。”她从工具箱里拿出镊子，拨了拨老周后脑勺的头发，“你看这边缘，有棱有角的，凶器应该是带平面的硬物。”
沈辞的目光扫过四周，收购站的铁皮柜被人撬开了，柜门歪歪扭扭地挂着，里面的零钱散落一地，最大的票子是十块的，还有不少毛票和钢镚。“像是抢劫杀人？”他弯腰捡起一枚沾着血的铁榔头，锤头沉甸甸的，上面还沾着几根灰白的头发，“这玩意儿是凶器不？”
谢云凑过来看了看，用镊子蘸了点锤头的血迹：“血型得回去验，但看这血渍的形状，八九不离十。这榔头是收购站的吧？柄上还有老周的手印。”
“老周平时就用这个敲废铁。”门口的张大爷探进头来，手里还攥着半捆废报纸，“前儿个我来卖纸，还看见他用这榔头砸一个破铁锅，说要熔了卖铁水。”
沈辞把榔头放进证物袋，又在磅秤底下发现了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三捆铜线，明晚取”，字迹潦草，末尾画了个圆圈。“谢云，你看这个。”他把纸条递过去，“铜线？老周一个收废品的，怎么会专门收铜线？”
“最近局里不是在查盗窃工业铜线的案子吗？”谢云皱起眉，“沪东机床厂上周刚丢了三捆铜线，价值好几千块，会不会跟这个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