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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写着“赵”字的湿纸灰烬,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沉甸甸地压在苏晚晚的心头。赵女史……这个看似不起眼、曾因同乡之谊与重华宫有所牵连的尚仪局女史,竟在她被困漪兰殿、与外界几乎隔绝之时,用这样一种隐秘而冒险的方式,递来了一个含义不明的信号。

是警告?是求助?还是……某种她尚未看透的试探?

云袖之前的提醒言犹在耳:“重华宫亦非净土,小心‘赵’。” 这意味着赵女史此人,或其背后的关系网络,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可能对萧铭也并非全然忠诚。

苏晚晚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信息,也需要观察。那个传递纸条的扫地小宫女,成了她眼下唯一可以接触到的、通往外界迷雾的缝隙。她不能轻易动用,必须等待一个更稳妥、更不易被察觉的时机。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常嬷嬷依旧谨慎,云袖依旧单纯,萧铭没有再出现,仿佛津门渡的余波和朝堂的纷争已将他完全吞没。但苏晚晚却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形的张力,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这种表面的平静而显得更加粘稠。

她依旧每日在廊下散步,目光偶尔会与那个低头扫地的怯懦宫女有瞬间的交汇。她没有再上前搭话,只是在那宫女匆忙避开视线时,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这是一种无声的确认与安抚。

她在等待,等待对方下一次的主动接触,或者,等待一个能让她安全传递出信息的契机。

契机出现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雨水冲刷着殿宇的琉璃瓦,顺着飞檐滴落成串珠帘,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这样的天气,后院几乎无人走动,连护卫也大多缩在檐下避雨。

苏晚晚借口雨声扰人,想在靠近后院的西厢书房找本清净的经书看看。常嬷嬷见她神色恬淡,并未起疑,只嘱咐云袖好生跟着。

书房窗棂正对着后院那条小径。苏晚晚佯装选书,目光却透过雨幕,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那瘦小的身影便披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破旧蓑衣,冒雨出现在了小径上,开始清理被雨水打落的残枝败叶。

苏晚晚对云袖道:“这雨声听着心慌,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安神的甜汤。”

云袖应声去了。

书房内只剩下苏晚晚一人。她迅速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瞬间涌入。她将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用油纸包裹好的小石子(里面裹着一张她用炭笔写好的、约指甲盖大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安?”字),看准那宫女靠近墙根排水孔洞的时机,指尖微弹,那小石子便精准地滚落到了孔洞边缘,被几片落叶半掩住。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她随即关上窗户,仿佛只是被风雨所扰。

那扫地的宫女动作顿了顿,极快地瞥了一眼那石子滚落的方向,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清扫,只是脚步不着痕迹地挪了过去,在清理落叶时,极其自然地将那小石子连同落叶一起扫入了畚箕,整个过程流畅得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信息已经送出。一个简单的“安?”字,既是询问赵女史现状,也是一种试探,看对方是否会回应,以及如何回应。

苏晚晚回到书案前,随手拿起一本《金刚经》,心却并未沉浸在经文之中。她在复盘整个过程的细节,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傍晚时分,雨势渐歇。云袖端来了红枣桂圆汤,苏晚晚小口喝着,心思却飘向了远处。

就在她用完甜汤,准备起身回房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书房角落那个用于插放画轴画卷的青瓷大缸。缸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截被雨水打湿、颜色深暗的……丝线?

那不是云袖用的绣线,颜色更为晦暗,质地也略有不同。

苏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缓步走过去,假装欣赏那青瓷缸的釉色,指尖却极其自然地拂过缸沿,将那截湿漉漉的丝线拈入手中,藏入袖内。

回到内室,闩好门,她才就着灯光展开手心。那确实是一截丝线,并非传递信息的载体,但它出现的位置和时机,却绝非偶然。

是那个扫地宫女放的?还是……另有其人?

这截丝线,与赵女史有关吗?它想表达什么?

苏晚晚蹙紧眉头,仔细端详着这截普通的、毫不起眼的深色丝线。忽然,她发现丝线的末端,似乎沾染了一点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痕迹?不像朱砂,更似……干涸的血迹?

她的心猛地一沉。

赵女史出事了?还是这丝线本身,代表着某种危险或紧急的状况?

这截突如其来的丝线,比那个“赵”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让人不安。它像一道模糊的阴影,投射在赵女史这个原本就充满疑点的名字之上。

“赵影……”苏晚晚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透过这简单的两个字,看穿其背后隐藏的所有秘密。

重华宫,萧铭,赵女史,扫地宫女……这几者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赵女史冒险联系她,究竟所为何事?而这截带着疑似血迹的丝线,又在预示着怎样的危机?

窗外,夜色浓重,雨后的空气清新却带着寒意。

苏晚晚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入口,四周皆是岔路,每一条都通往未知的黑暗,而赵女史,或许就是那迷宫之中,一个闪烁不定、既可能是路标也可能是陷阱的光点。

她将丝线小心收好,与那枚玉蝉放在一处。

线索越来越多,真相却似乎愈发遥远。

但无论如何,她已然拨开了第一重迷雾,触碰到了那隐藏在深宫阴影下的、名为“赵”的涟漪。

接下来,她要循着这涟漪,一步步走向迷宫深处,去揭开所有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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