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不奴才去叫步辇过来?”小顺子一边搀扶起秦长安,一边征询道。
皇子们请安,为表恭敬,极少乘坐步辇。
此刻若是叫了步辇,动静太大,难免引人注目。
“不必。”
秦长安摇了摇头,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他缓缓站起身,膝盖处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心一紧。
“殿下,您别动!”小顺子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奴才背您回去!”
秦长安看着他瘦弱的后背,怔了怔,也没再推辞,俯身趴了上去。
小顺子背着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慢。
可秦长安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趴在小顺子背上,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麻。
回到安泰苑,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将他背到卧榻旁。
秦长安双脚刚一落地,双腿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筛糠一般。
“怎么会这样?”
秦长安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伸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没有痛觉!
只有一种诡异的麻木感,仿佛那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一刻,他彻底地慌了!
“小顺子!快!快去传太医!”
“是!”小顺子吓得一个箭步就跑了出去。
秦长安靠在榻上,额角全是冷汗,他一遍遍尝试着勾动脚趾,可那两条腿却像死鱼,毫无反应。
不多时,小顺子领着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医官脚步匆匆赶来。
来人是太医院的叶南星,在太医院内颇有名气。
“微臣叶南星,参见四皇子殿下。”
“叶太医免礼,快!”秦长安指了指自己的腿,脸上满是希冀。
他让小顺子守在殿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叶南星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诊治。
秦长安将这几日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从饮食作息到今日的两次摔跤,毫无隐瞒。
叶南星听得眉头紧锁,他先是细细切了脉,脉象沉稳有力,毫无异常。
他又俯下身,仔细检查秦长安的双腿,按压穴位,查看皮肉,依旧看不出任何端倪。
“殿下可否尝试站立?”
秦长安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床榻,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
然而,那双腿却软得像面条,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回榻上。
叶南星的脸色愈发凝重。
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病症。
没有中毒迹象,没有外伤,脉象平稳,可一双腿,却是绵软无力!
秦长安看着他不断凝重的神色,一颗心直往下沉。
难道自己以后要当个瘫子?
“叶太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到底是什么问题?”
叶南星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站起身,躬身一拜:“启禀殿下,恕微臣医学不进,实在……看不出病因。”
他面露惭色,“殿下的症状闻所未闻,依微臣之见,恐怕要请动三御之一的王院判亲自前来,或许能有转机。”
太医院中,太医之上,还有三位医术高超的御医,王院判便是其中之一。
“那就传王御医。”
秦长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甘,他唤来门外的小顺子去请人。
事已至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御医身上了。
小顺子不敢耽搁,领了命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秦长安靠在榻上,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毫无知觉的腿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包裹了他。
前几日还好端端的,可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一个瘸腿的皇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只会成为别人脚下最方便踩踏的垫脚石。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顺子领着一位须发半白,身形清瘦,但面色红润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身穿藏蓝色御医官服,气度不凡,正是太医院三位御医之一的王院判。
“微臣王朔,参见四皇子殿下。”王御医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卑不亢。
“王御医免礼!”秦长安强撑着精神,“有劳了。”
叶南星跟在王御医身后,神色恭敬,大气都不敢出。
来的路上,小顺子已经将四皇子的情况大致与王御医说了一遍。
王御医也不再耽搁,上前几步,在榻边坐下,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秦长安的腕脉上。
他双目微阖,神情专注。
寝殿里静悄悄的,小顺子和叶南星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王御医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许久,他才收回手,又俯身仔细查看秦长安的双腿,从大腿根部一路按压至脚踝,不时询问秦长安的感受。
“有知觉吗?”
“没有!”
“这里呢?”
“麻!”
一番检查下来,王御医站起身,沉吟片刻,终于开口:“殿下,从脉象和体表来看,依老臣判断,这应是气血不通,导致了下肢经脉瘀滞,状若瘫痪。”
这番话,说得比叶南星要详细得多。
秦长安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那……可有解法?”
“经脉瘀滞,非一日之寒,也非一日可解。”
王御医停顿片刻又道,“至于诱因,暂时还不好说。不过,可以先用银针疏通经络,活血化瘀,或许能见成效。”
“那就劳烦王御医施针!”秦长安立刻道,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好。”
王御医点了点头,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套银针。
叶南星赶忙上前,为其点燃烛火,准备消毒。
王御医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在烛火上燎过,手法稳健,对准秦长安腿上的穴位,快准狠地刺了进去。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连刺下十几针,每一针的深浅、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如此多的银针刺入皮肉,秦长安却没有半分痛感。
一套针法施完,王御医额上也渐渐有了细汗,叶南星在一旁擦拭着汗珠,看得是心悦诚服。
这等针法,他再学二十年也未必能及。
“殿下,现在感觉如何?”王御医捻动着最后一根银针,开口问道。
秦长安闭上眼,仔细感受着。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对着两人摇了摇头。
那双腿,依旧像两条死鱼,沉重,麻木,毫无起色。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沉闷得有些压抑。
秦长安靠在榻上,不甘地闭上了眼。
连御医出手都回天乏术,看来自己这辈子,真要与轮椅为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