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莫非是这建木寿数已尽？” 袁司空目光扫过符彦眼底的红血丝，问道。
符彦猛地抬头，眼中翻涌的焦虑几乎要溢出来，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看不见的存在，“这是山海界绝不能让民众知晓的秘密。”
符彦的目光飘向殿外的天空，像是穿透了时空，落在了几千年前的画面里。
“这建木能从宇宙中汲取混沌之灵，全靠姜魁大人请女瑛大人注入其内的那个荒魂。”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那荒魂便是建木之灵，混沌之灵的汲取、发散，全凭它调度。可这灵体要维持运转，得付出代价。”
袁司空眉梢微挑，孟星宇也往前凑了半步。灵晄气息是山海界的根基，但这都得靠建木从宇宙中汲取混沌之灵再通过菇芒草转化得来。他们早猜到建木不简单，却没料到背后藏着这样的渊源。
“姜魁大人每隔五百年，会亲自来建木，注入自己的精血当能源。” 符彦的声音又低了些，“后来他突然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莫音上神。莫音上神说，姜魁大人是因流月星有些事务，脱不开身，才托他代劳。”
易耀辉皱起了眉。他对 “能源定期补充” 这个概念再熟悉不过，就像手机充电。可莫音上神若是代劳，怎么会出问题？
“只是一千五百年前，莫音上神把元梧释安置在山海界后，就再也没回来了。”符彦的话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国主，照您这么说，每五百年就得补一次能源，莫音上神都逾期一千五百年了，”易耀辉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疑惑，“那山海界早该灵气枯竭了吧？可我刚才在殿外，还能感觉到灵气十分充足。”
他这话一出，袁司空和孟星宇也点头，这里的灵气纯粹又充沛，根本不像快断供的样子。
“主人上次带我来的时候，给了我两颗他的血晶。” 一个软糯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元梧释从袁司空脚边站起来，圆滚滚的身子晃了晃，“他还教了符彦用血晶补能的法子。这些年倒也没事，不过按照以往的规律，后天正好距离主人上次给建木输血间隔一千五百年，我最近总去主人以前带我来这里的闪现地，想着能不能碰到他，结果今天就碰到你们了。”
这胖猫说起“主人”莫音时，尾巴会轻轻晃，眼睛也亮闪闪的，活像个找家长的孩子。袁司空看着它，心里突然一动 ，元梧释说的 “闪现地”，莫不是……
“闪现地？” 袁司空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是不是莫音上神靠一件法宝，带你从灵都星穿到这里，每次都落在固定的地方？”
元梧释猛地抬头：“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
袁司空心里有了数。他之前就猜，莫音没有空间穿行术，也未乘坐飞船却能在星际间穿行，肯定有对应的法宝。要是能找到这件法宝，说不定就能从山海界返回地球了。这个念头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他的心思。
“国主，” 袁司空转头看向符彦，眼神坚定，“带我去建木吧，我用我的血给它补能。”
“多谢上神！” 符彦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他“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白玉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磕得极实，额角很快就红了一片。他抬起头时，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掉，混着额角的血迹，显得又狼狈又激动：“司空上神不知，这一千多年，我天天都在熬啊！”
殿内的灯光映着他的泪，让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破碎感：“我不敢告诉民众实情，尤其是用完第二颗血晶后。他们要是知道建木快没能源了，不等灵气枯竭，民众的恐慌就先把山海界毁了！”
他想起每次民众问起莫音上神时，自己强装镇定的样子。民众问“上神什么时候来呀”，他都只能笑着说 “上神留了足够的血晶，他会回来的”。可夜里睡不着时，他总梦见建木枯萎，灵气消散，民众互相争夺仅剩的资源，整个山海界变成一片废墟。
“眼看大限将至，还好遇到了您……” 符彦的声音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易耀辉站在一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以前在乌龙能源公司负责舆情管理时，总觉得自己的工作就是 “堵消息”，只要对于企业不利的信息就得赶紧压下去；哪里有职工抱怨，就赶紧安抚。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份工作的意义。
就像山海界的符彦，他不是在“骗” 民众，而是在为寻找解决办法争取时间。要是当初他一早就把真相说出来，山海界恐怕早就乱了，地球不也一样？
他看着符彦，这个守着秘密熬了一千五百年的国主，明明背负着整个山海界的压力，却从没在民众面前露过半点破绽。易耀辉忍不住朝他投去了钦佩的目光，连带着对“山海界之主”这四个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符彦也注意到了易耀辉的目光。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易耀辉奇怪，这分明是地球人的躯体，身上却有熹暝星人的能量磁场。可他没多问，毕竟易耀辉是跟着袁司空来的。盘古族在上古时期就是山海界的贵客，能被盘古族带在身边的人，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好了，符彦国主，不必多礼。”袁司空伸手扶起了符彦，“我不过是顺手帮忙，快带我去建木吧。”
“上神别急！” 符彦连忙擦干眼泪，定了定神，“今日天快黑了，建木在远处，不如先在此休息，我安排晚宴款待各位，毕竟后天才是大限，明天去也不迟。”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晚宴很重要。莫音上神一千五百年没来了，民众心里早就没底了。我想请您以莫音上神的身份出席，让大家安心。一会儿我就通知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国国主过来，还请上神成全。”
袁司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符彦的心思。这国主不只是想稳住蜚虡国的民众，还想借“莫音上神”的身份，稳住其他四国。毕竟四个国家互通有无，要是蜚虡国出了问题，其他国家肯定会受影响。能把整个山海界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这份格局，难怪能被四国尊为领袖。
“好，我答应你。”袁司空点头。
符彦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悬了一千五百年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抬手撤了结界，殿外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却让他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悦耳。“我这就安排内侍准备客房，再去通知四国国主。”他说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转身快步走出了大殿。
袁司空一行人被安排在国主殿旁的偏殿。偏殿有个露台，正对着山海界的星空。这里的星星比地球亮得多，还带着淡淡的灵气，站在露台上，连呼吸都觉得顺畅。
袁司空和孟星宇直接在露台上盘膝坐下，开始冥想调息。大量的灵氛气息顺着他们的鼻息钻进体内，像温暖的溪流，在经脉里缓缓流淌，修复着之前赶路时消耗的灵力。元梧释则赖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抱着一盘蜚虡国特供的“星露果”啃得正香。
“咚咚咚 ！”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元梧释嘴里塞满了果肉，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谁啊”，然后拖着圆滚滚的身子，从沙发上滚了下来，爪子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拉。
门外站着的是易耀辉。他手里攥着个黑色的东西，神色凝重，看到元梧释，才勉强挤出个笑容：“元梧释大神，你好。”
“叫我元梧释就行！”元梧释摆了摆爪子，嘴里的果肉差点喷出来，“我就是只灵兽，不是什么大神。快进来！”
易耀辉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袁司空和孟星宇也结束了冥想，从露台上走了进来，他们都看出了易耀辉的不对劲，这家伙平时话多，今天却皱着眉，像是有什么心事。
“易兄，怎么了？”袁司空问道。
“空空，我觉得有个疑点，”易耀辉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扫了一眼门外，“我们先布个结界吧，越少人知道越好。”
袁司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抬手对着空气虚划了一下，淡蓝色的灵气瞬间散开，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将整个房间罩了起来，这结界不仅能隔绝声音，还能挡住灵气波动，就算有人在门外，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唤天大神，也请出来一下吧。”易耀辉对着袁司空的手心说道。
袁司空手心的剑印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唤天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房间里，此时的他看起来温文尔雅：“这位兄台，不必叫我大神，我只是个剑灵。”
“好，唤天大哥。”易耀辉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唤天和元梧释，“你们俩在山海界待了这么久，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灵气，有过‘从极强到极弱再到极强’的变化？”
唤天和元梧释对视了一眼。元梧释歪着头，爪子挠了挠耳朵，想了半天：“没有啊。我在这里待了一千五百多年，灵气一直都这么浓，没觉得弱过。”
唤天也点了点头，语气肯定：“我能感知到灵气的流动。建木散发的混沌之灵很稳定，就像一条匀速流淌的河，从来没有过断流或者变缓的情况。”
易耀辉皱了皱眉，拿出手里的黑色东西， 是一个手电筒。他按下开关，橘黄色的光芒亮了起来，却十分微弱，只能照亮眼前半米的地方。
“你这手电筒，怕是很久没充电了吧？” 袁司空随口说道。可话刚说完，他突然愣住了，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看向易耀辉，眼神里满是震惊。而易耀辉也正好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空空，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 易耀辉的声音有些发颤，“按符彦国主说的，建木每五百年就要补一次能源，让建木之灵能够调动灵气。这就像手电筒要充电，刚充满的时候，光最亮；电量慢慢消耗，光就会越来越暗；要是快没电了，光就会像现在这样，弱得几乎看不见。”
袁司空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眉头越皱越紧：“如果后天就是大限，要是建木真的快没能源了，现在山海界的灵气应该已经很弱了才对。可唤天和元梧释都肯定，灵气一直很稳定……”
他话没说完，却把剩下的意思递了出去。房间里的几人互相看了看，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要么，符彦国主在说谎。”孟星宇率先开口，语气冷静。
“不可能！”元梧释立刻反驳，他从沙发上跳下来，“以前主人给建木补能，我有几次是在场的！主人那么信任符彦，他不会说谎的！”
孟星宇看了他一眼，没再反驳。元梧释是莫音的灵宠，他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那就是另有隐情。” 袁司空沉吟道，“或许，建木之灵能告诉我们真相？”
“建木之灵能说话？”元梧释瞪大了眼睛，“我从来没听说过它能像唤天那样化形啊！”
“你忘了，袁司空不仅是盘古族人，还是青丘涂山氏后代。” 唤天笑着提醒道，“青丘族最擅长和荒魂沟通，他肯定有办法和建木之灵交流。”
袁司空点了点头：“明天去了建木，我试试和建木之灵沟通。对了，小元元，”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莫音把你安置在山海界时，有没有跟你提过他那件能穿行星际的法宝？”
元梧释的耳朵耷拉了下来，摇了摇头：“主人对那件法宝可宝贝了，我连全貌都没见过。就有几次，我偷偷瞟到一眼 ，好像是块竹片，上面还有些奇怪的纹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该不会觉得主人把法宝留在这里了吧？要是留在这里，他肯定会让我保管的，怎么会不给我？”
“没什么，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袁司空笑了笑，没再多说。可他心里却记下了“竹片”“纹路” 这几个关键词，要是能找到这件法宝，他们返回地球的希望就大了。
接下来的时间，易耀辉开始缠着唤天和元梧释，问东问西。 “唤天大哥，山海界的灵兽，能修炼成人形吗？”“元梧释，你吃的星露果，在地球能种活吗？”“建木的根系，到底能扎到地下多深啊？”
他问的问题五花八门，像个好奇的孩子。袁司空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他太了解易耀辉了，这家伙肯定是在为他的小说积累素材。毕竟，山海界的奇闻异事，可比地球的都市传说精彩多了。
不知不觉，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上神，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移步大殿。”
袁司空站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符彦给他准备了一身长袍，衣料是用山海界特有的 “云丝” 织成的，摸起来又软又轻，衣摆和袖口上绣着日月星辰的图案，金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走吧。” 袁司空率先走出房间，易耀辉、孟星宇、元梧释跟在他身后。唤天怕引人注目，又回到了袁司空手心的剑印。
晚宴设在国主殿旁的宴会厅。宴会厅的屋顶是透明的，能看到外面的星空；殿内的柱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灵灯，照亮了整个大厅；大厅中央的长桌上，摆满了山海界的特色菜肴。
袁司空刚走到宴会厅门口，就听到礼官洪亮的声音：“莫音上神驾到！”
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门口。
袁司空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上了铺着金丝红毯的玉阶。云丝长袍的衣袂在他走动时轻轻翻飞，袖口的日月星辰仿佛活了过来，在灯光下流转；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场，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恭迎上神！”符彦的声音率先响起，浑厚有力，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他领着蜚虡国的大臣和民众，齐刷刷地跪伏在地。
袁司空抬手虚扶，一股柔和的灵气散开，将所有人都托了起来：“诸位不必多礼。”
他看着眼前跪拜的众人，心里忍不住感慨，演戏可真不容易。可当他看到民众眼中的敬畏和安心时，又觉得这份 “戏”演得值。
至少现在，山海界的民众还不知道危机，还能像往常一样，安心地享受这顿晚宴。而他，还有时间，去找出建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