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理直气壮:“别的我又请不起,我跟你说那馄饨可好吃了,馄饨侯知道吗?那可是京城一绝!那皮儿薄的搁报纸上都能看清楚底下的字,用鸡汤煮,碗里再放紫菜、香菜和虾皮儿,汤口可浓了,连吃三碗都不带腻的!”
好么,她每回都要吃三碗。
“……”
人吃完夜宵,也该轮到马了。
往马厩去的路上,李云娟回头望向招待所的主楼:“要走了呢,还真有些舍不得。”
白铁军趁机厚着脸皮问:“是舍不得人,还是舍不得这个地方?”
李云娟蔑了他一眼,不理他!
一进马厩,葱花又伸长了鼻子往白铁军身上闻。果然,这狗男人又自己吃香喝辣,也不想着叫它!
于是,葱花就在白铁军刚换好的垫材上,当着他面就尿了。
把白铁军气的:“我刚换好!你这是匹母马,能不能有点羞耻心?”
啥人呀,李云娟一把就给他扯外边儿去了,别耽误葱花干饭。
两人从马厩里出来,迎面撞上了一轮明月。
今天本来是个阴天,他们方才来的时候,都乌云盖顶,李云娟还担心会不会下雨。没想到转眼间又变的月明星稀。
此情此景,又让白铁军回忆起上辈子到南海一个渔村去拍戏时的情景。
那是个小岛,岛上湿度特别的大,人待在屋里就跟蒸桑拿一样;蚊子还特别多,剧组也是头一次来,都没有预备蚊香。他又是个招蚊子的体质,被叮的一身包,痒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出门去躲躲……
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向岛内深入,树木愈发密集,渐渐地,便迷失了方向。
就在他以为自个儿迷了路,准备打电话让人来接的时候,又往前走了几步,竟然穿过了整片树林,眼前猛然开阔!
他闯入一片小小的沙滩,孤舟停泊在海边儿,一轮满月,大得惊人,仿佛就悬浮在海面之上!
月色绝美,可惜却没有人来此赏月。正如白铁军一样,形单影只,更显孤独。当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若有佳人相伴,那该多好啊……
现在,时空轮换,月亮高挂。虽不是满月,却也难得。
在他身旁,李云娟也因这绝美的月色而陶醉,轻声赞叹:“真美啊。”
突然,姐姐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下方。
一只大手紧紧握着一只小手,稍显粗糙的拇指轻轻在手背上摩挲。
姐姐的脸瞬间通红通红,耳朵根到脖子根,没有过渡,直接全红透了。
方才,白铁军看着月光洒在她侧脸上,仿佛为她披上一层银色的纱一样,说不出的柔美;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岛上,又站在月色下,却不再是形单影只,身边多了道倩影,低声吟道:“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白铁军就知道,机缘到了。
李云娟低声呵斥:“别这样。”
但呵斥并没有让某人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姐姐开始慌张:“别这样,被人看见不好。”
白铁军回应说:“没有人。”
“那也不行。”姐姐明明说的斩钉截铁,可语气却软趴趴的,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白铁军全当没听见。
姐姐的手细腻微凉,他侧身面对她,目光越过她低垂的脖颈,望向那轮洒着清辉的明月。
哪怕已经是四月初了,可山里的夜晚仍然寒意逼人,一阵冷风,拂起姐姐的发丝,她不知是紧张还是冷,轻轻地发颤。
“你看,今晚的月亮。”说完这句,他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此时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是错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云娟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扑腾不已,低着头默不作声。
白铁军将目光从月亮移回到她的脸上,红润、发亮、脸上的绒毛又清晰可见;不禁让他想起,上回给她紧口罩时的场景。
数息时间过去,姐姐都没有理他,可也没把手挣脱回去。
“你刚才好像对我念了句诗。”白铁军声音幽幽。
李云娟眨了眨眼:“什么诗?”
白铁军便把方才的那句诗复述了一遍,姐姐说:“苏东坡这是在清冷中见澄澈,在静谧中藏安然。”
白铁军凝视着姐姐愈发红润的脸颊,忽然变的一本正经:“但我的理解,却是对眼前月色的珍视。”
眼前的,珍视么……他把自己比作月色呢!
李云娟心脏猛地一颤,脑海中“嗡”的一声,几乎听不清他的话了。她用用几乎比蚊子哼哼还小的声音嗔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遇过,就觉得风里好像裹着热乎气,一阵比一阵烫,脸啊、头啊、脖子还有耳朵,都跟冒热气似的,连鼻尖都有点发烫。
可她脑子却特别清楚——从 1 岁刚会爬的自己,到 24 岁能独当一面的现在,好像所有时候的 “我” 都在瞅着眼前这个大胆的人。等这些 “我” 商量好,都说不讨厌,还觉得他长得挺精神,心里的害羞才慢慢冒出来,混着高兴和有点慌的感觉,在心里打了个结。
指尖有点发麻,她想把手抽回来,可连一点劲都使不上。就这么僵着,他的手也没松,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敢抬起眼。眼睛刚对上他坚定的眼神,又赶紧低下去,声音小小的:“我……比你大四岁。”
藏在高兴里的担心还是没忍住。
她怕的不只是年龄差,更怕自己说不,就把这个人弄丢了。说话的时候有点急,声音还发颤,带着点没办法:“你家里人会说,我家里人也会……”
白铁军随口就接了话:“我妈从小就跟我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喂金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李云娟被这话说得脑子乱乱的……
什么金砖、江山、金丹、仙班,全是老辈子的迷信话!可这家伙怎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紧着的神经总算松了点。
她也不挣扎了,就让他握着自己的手。没说话,抬眼盯着他看,像是要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深吸一口气,用了好大的劲,才问出心里一直憋着的话:“白铁军,你是真心想跟我好,还是就想随便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