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跃迁资本的总部，位于金融中心最昂贵的那栋写字楼的顶层。
如果说晚月集团的办公室像个快乐的游乐场，那这里就像个巨大的、昂贵的……停尸房。
整层楼被玻璃幕墙包裹，内部装修风格极其统一：黑色的地砖，白色的墙面，灰色的金属装饰。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我很专业、我很冷酷、我莫得感情”的精英味道。
前台小姐姐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制服，坐姿端正得像是随时准备去参加阅兵。看到有人进来，她露出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但这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被程序设定好的代码。
“这就是大佬的品味吗？”
刚走出电梯的苏晓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这空调开得也太低了吧？是为了保持大脑冷静，还是为了冻死我们这群穷鬼？”
林晚今天特意换了一身看起来很“商务”的战袍——一套亮粉色的西装，配上恨天高，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印着“富婆快乐包”字样的托特包。
在这非黑即白的空间里，她就像是一滴掉进了墨水里的粉色油漆，扎眼得要命。
“这你就不懂了。”
林晚摘下墨镜，环顾四周，语气里充满了那种“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我要点评两句”的甲方范儿。
“这种风格在设计圈有个学名，叫‘性冷淡极简风’。”
她掏出手机，对着那一整面没有任何装饰的灰色水泥墙“咔嚓”拍了一张。
“意思是，进了这扇门，你就别想有任何世俗的欲望。无论是食欲、情欲，还是……求生欲。”
苏晓晓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小本本，掏出笔开始狂记。
“收到。这种风格很危险，不仅看着没食欲，还容易导致员工抑郁。记下来，以后‘晚月’装修坚决避雷。”
两人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前台小姐姐的职业假笑僵在脸上。她见过无数来这里朝圣的创业者，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这两位倒好，跟来逛菜市场似的。
“您好，请问是晚月集团的林总和苏总吗？”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他是魏泽昊的首席助理，Allen。
Allen脸上挂着那种精英特有的优越感，虽然在笑，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我是来接见乡下亲戚”的疏离。
“我是魏总的助理，Allen。魏总已经在会议室等候多时了。”
他看了一眼林晚那身亮瞎眼的粉色西装，嘴角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试图把这两个画风清奇的生物赶紧领进去，免得破坏了公司的逼格。
“哎，等等。”
林晚并没有动，而是指着大厅中央那个巨大的、不知所云的不锈钢雕塑。
那是一堆扭曲的金属管子，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某种外星生物的内脏。
“Allen是吧？能不能请教一下，这个艺术品有什么深刻的寓意吗？”
林晚一脸求知若渴，“是象征着资本市场的‘内卷’？还是暗示被你们投资的公司最后都会‘纠结’至死？”
Allen的脚步一顿，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
这可是魏总花了几百万从国外拍卖回来的大师作品《秩序与混沌》！
“林总真会开玩笑。”
Allen推了推眼镜，努力维持着风度，“这是后现代主义大师的作品，象征着在混乱的市场中建立秩序的……”
“哦——懂了。”
苏晓晓在一旁恍然大悟地点头，然后在小本本上唰唰写下：
【反面教材+2：千万别在大厅放这种看了让人想报警的东西。不仅贵，还容易吓坏小朋友。以后咱们大厅就放那个‘栓q’土豆的雕像，多喜庆。】
写完，她还把本子递给林晚看：“姐，你看这样总结对吗？”
“非常精准。”
林晚给了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转头看向一脸黑线的Allen，笑眯眯地说：
“抱歉啊Allen，我们正在做一项‘如何避免把公司装修成殡仪馆’的市场调研。贵公司的每一个角落都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实在是太感谢了。”
Allen：“……”
神特么殡仪馆！
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正在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那个……林总，魏总的时间很宝贵，我们还是……”
“别急嘛。”
林晚摆摆手，又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cbd，视野极佳，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朕即天下”的膨胀感。
但林晚关注的点显然不在风景上。
她伸出手，在玻璃上摸了一把，然后夸张地皱起眉头。
“晓晓，你看这个玻璃。”
“怎么了？”苏晓晓凑过去。
“太干净了。”林晚啧啧摇头，“一点指纹都没有，甚至连只苍蝇都站不住脚。”
“这说明什么？”苏晓晓配合地问。
“说明这里的人都没什么人气儿啊。”
林晚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同情，“你想想，每天对着这么干净的玻璃，这么压抑的墙，连个能吐槽的地方都没有。久而久之，人就变态了。”
“难怪魏总喜欢……”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瞟向Allen，“喜欢‘清除’那些有人情味的东西。原来是嫉妒啊。”
Allen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两个人是魔鬼吗？
她们是来谈判的，还是来拆台的？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量子跃迁引以为傲的企业文化脸上疯狂蹦迪。
什么“专业”、“高端”、“精英”，在她们嘴里全成了“性冷淡”、“没食欲”、“变态”。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穿着一身顶级高定去参加晚宴，结果被人说：“哎呀，你这衣服真不错，跟我奶奶做的拖把布料一模一样。”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林总，苏总。”
Allen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跟她们讨论艺术或装修，声音变得有些生硬，“会议室就在前面。请。”
他只想赶紧把这两个瘟神送进去，让那个无所不能的魏总来收拾她们。
“行吧，既然来都来了。”
林晚把手机塞回包里，顺手拍了拍Allen的肩膀。
那个动作极其自然，就像是在拍自家的大金毛。
“别这么严肃嘛，Allen。笑一笑，不然这脸僵久了，还得花钱打玻尿酸，多不划算。”
Allen看着肩膀上那一小块被拍出来的褶皱，脸上的职业假笑终于彻底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