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林家餐厅，气氛有点……诡异。
平日里，这里是“林氏说教大会”的主会场。
林父坐镇主位，负责输出“商业宏观战略”和“做人要稳重”的爹味语录。
林母负责补充“哪家千金又嫁了个好老公”和“你们什么时候能正经点”的情感暴击。
而林晚和苏晓晓，通常是两个只带了耳朵没带脑子的“点头机器”，主打一个左耳进右耳出，顺便在桌子底下用微信吐槽今晚的红烧肉太咸了。
但今天，风向变了。
“来，晚晚，晓晓，多吃点这个深海石斑鱼，补脑的。”
林母一反常态，热情地给两个女儿夹菜，那笑容慈祥得让林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更诡异的是，她身上竟然穿着那件灰色的、印着大大“妈，我累了”的卫衣！
这可是林母啊！
那个非高定不穿、非丝绸不碰的贵妇林母啊！
穿这种几十块钱成本的文化衫，还穿得这么……自豪？
林晚和苏晓晓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是鸿门宴吧”的惊恐。
“那个……妈，您这衣服……”苏晓晓小心翼翼地试探。
“怎么？不好看吗？”
林母理了理领口，一脸傲娇：“我觉得挺好，穿着舒服，透气，还显年轻。对了，老林那件‘爸，打钱’呢？怎么没穿？”
正在喝汤的林父差点呛到。
他瞪了老伴儿一眼，用一种“我在维持人设”的眼神警告道：
“那种衣服……我在家穿穿就行了，吃饭这种正式场合，还是要注意仪表。”
虽然这么说，但他今天看两个女儿的眼神，明显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探究？
“咳咳。”
林父放下汤勺，清了清嗓子，这是他准备发表重要讲话的前奏。
林晚和苏晓晓立刻坐直身体，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来了来了！
又要开始批判她们的“沙雕生意经”了！又要说她们给家族丢脸了！
然而——
“那个……晚晚啊。”
林父的声音居然异常温和，甚至带点讨好：
“你们那个店……我看新闻说要开分店了？”
“啊？是……是有这个打算。”林晚有点懵。
“那……那个什么红杉资本给的钱，够吗？”
林父身体前倾，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金主爸爸”的光芒：
“我算了一下，要是搞全国扩张，还得修滑梯什么的，那点融资估计够呛。要不……爸爸从集团这边，再给你们追加点投资？”
“或者，把那几个空置的商铺给你们拿去用？地段都不错的。”
林晚和苏晓晓彻底傻了。
不是批判？是送钱？
这还是那个以前只会问“你们又败了多少家产”的亲爹吗？
“爸，我们不缺钱。”
林晚放下筷子，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敷衍，而是认真地看着父亲的眼睛：
“红杉的钱够用了，而且我们的现金流很健康。”
“那就好，那就好……”林父似乎有点失望，那种想要“钞能力”展示父爱的冲动被憋了回去。
“其实，爸，妈。”
林晚深吸一口气，决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以前她们总觉得父母不懂，懒得解释。
但今天，看着穿着卫衣的妈妈，看着主动要给钱的爸爸，她突然想试着沟通一下。
“我们做这个‘晚月’，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哦？那为了什么？”林母好奇地问。
“为了……让人开心。”
林晚指了指林母身上的衣服：
“妈，您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挺好玩？是不是觉得，好像可以通过它，把平时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
林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
确实，穿上这衣服，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必须端庄得体的林夫人，而是一个也会喊累、也会想偷懒的普通人。
“这就是我们想做的。”
苏晓晓接过了话茬，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太大了。上班要卷，下班要卷，连谈恋爱都要卷。”
“他们不敢崩溃，不敢发疯，甚至不敢说一句‘我不行’。”
“所以，我们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地方。”
“在那里，你可以对着老板的照片打拳，你可以抱着马桶搋子大笑，你可以承认自己是个‘冤种’，也可以大声喊出‘栓q’。”
“我们卖的不是商品，是一个出口。”
“一个让大家可以卸下面具，做回真实自己的出口。”
餐桌上安静了下来。
林父看着面前这两个侃侃而谈的女儿。
没有了平时的嬉皮笑脸，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沙雕劲儿。
她们的眼神坚定，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让他都感到动容的情怀。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生意。
这是一种洞察，一种关怀，甚至是一种……他这辈子都在追求、却始终没能完全做到的社会价值。
“那个……‘没用’系列，也是这个意思？”林父突然问道。
“对啊！”林晚笑了，“虽然没用，但是好玩啊！好玩本身，就是最大的用处。”
林父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眼里的最后一丝质疑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认可和欣慰。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金。
晚宴结束时。
林母站起身，走到两个女儿面前。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挑剔她们的妆容或者坐姿，而是伸出双臂，给了她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件灰色的卫衣，蹭在林晚的脸上，有点粗糙，却异常温暖。
“好孩子。”
林母的声音有点哽咽：“妈妈以前……确实不太懂你们。以后，不管你们做什么，妈妈都支持。”
“哪怕是去……去卖那个什么马桶搋子，妈妈也是你们的头号粉丝！”
林晚和苏晓晓鼻头一酸，差点就在这煽情的氛围里破防了。
“妈，您要是当我们粉丝，那得去超话签到打榜啊！”苏晓晓破涕为笑，强行挽尊。
“打榜就打榜！谁怕谁啊！”林母傲娇地抹了抹眼角。
就在这母慈女孝、一片祥和的感人时刻。
一直坐在主位上沉思的林父，突然清了清嗓子。
“咳咳。”
那种熟悉的、属于林氏集团董事长的霸总气场，又回来了。
“那个……既然话说开了，我也表个态。”
林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犀利地扫过两个女儿：
“你们的想法很好，情怀也很到位。这点，我认可。”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
通常这种“但是”之前的铺垫，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
“但是！”
林父话锋一转，眉头微皱：
“情怀不能当饭吃。你们现在要搞全国扩张，那就是正规军作战了。”
“光靠你们俩那点野路子，还有子昂那个……那个只会背锅的cEo，肯定是不行的。”
“管理要规范！营销要系统！品牌要有高度！”
林父越说越起劲，仿佛回到了公司的董事会上：
“我看过你们的那个什么……‘寻找bUG’活动。虽然效果不错，但太草根了！太接地气了！缺乏那种……那种高端品牌的调性！”
“长此以往，怎么做成百年老店？”
林晚和苏晓晓对视一眼，都在心里疯狂呐喊：
爸！我们就是要做草根啊！我们就是要接地气啊！高端调性那是“雅韵风华”的事啊！
但林父显然已经沉浸在了“我要帮女儿一把”的自我感动中。
他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宣布道：
“正好！我这边有个老部下，以前是做传统零售的营销大拿，经验非常丰富，理论扎实，为人……嗯，非常稳重。”
“我让他明天去你们公司报到，给你们当营销总监！”
“让他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真正的……品牌建设！”
轰隆——
林晚只觉得一道天雷劈在了头顶。
传统零售？
经验丰富？
非常稳重？
还要教我们品牌建设？
这不是要把我们的“沙雕快乐屋”改成“中老年养生馆”的节奏吗？！
“爸！不用了吧！我们……”
“就这么定了！”
林父站起身，一脸“不用谢我”的深藏功与名：
“不用跟我客气，都是一家人。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说完，他背着手，迈着那种“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步伐，心满意足地上楼去了。
留下林晚和苏晓晓在风中凌乱。
“姐……”
苏晓晓抓着林晚的袖子，欲哭无泪：
“完了。这下真的要‘父慈女孝’了。”
林晚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这哪是帮忙啊……这分明是给我们送来了一尊……大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