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历经数载寒暑,耗资巨万,倾注了沈家无数心血与智慧的西南官道,终于迎来了全线贯通之日。
最后一段路基在西南重镇云城外的群山中合龙。当最后一车碎石被夯实平整,与先前铺设的宽阔路面完美衔接时,等候在道路两旁的民夫、工匠、以及闻讯赶来的沿途百姓、云城官员,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沈茂站在新路的尽头,望着这条如同巨龙般从京城蜿蜒而来、穿山越岭、跨江渡河的宏伟通途,心潮澎湃,难以自已。数年间,他亲历了其中的每一处艰难险阻,也见证了无数人的智慧与汗水。他黑了,瘦了,但眼神更加坚毅,肩背更加挺拔。
贯通大典简单而隆重。皇帝特派钦差,携圣旨与御笔亲书的“西南通衢”匾额前来。圣旨中褒奖了沈家“忠勇体国,匠心独运,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肯定了沈文斌主持之功,亦表彰了沈茂等一线人员的辛劳。沈文斌虽已辞官,仍以“荣禄大夫”身份接旨谢恩,姿态恭谨谦卑。
钦差大臣亦代表朝廷,与沈文斌及路政监理会成员,共同正式签署了《西南官道养护管理与收费章程》。章程明确了沈家享有三十年的养护运营权,收费标准合理透明,所得款项专用于道路维护及沿线客栈驿站体系运营,盈余部分按三成比例上缴国库及留存用于道路改善基金。此举既保障了沈家的合法权益与运营动力,也确保了国家利益,堵住了悠悠众口。
大典之后,真正的变化才开始悄然发生。
第一批按照沈桃规划建设的“沈氏车马行驿”陆续开业。这些客栈并非奢华之所,却干净整齐,功能齐全。驻扎在此的道路巡查专员,每日骑马巡视所属路段,成为了官道上流动的“守护神”。他们记录路况,组织就近的村民养护队进行日常维护,遇有小型塌方或排水堵塞也能及时处理上报,确保了道路的常年通畅。
客栈内的杂货铺,很快成为了附近村落的交易中心。山民的药材、皮毛,农家的鸡鸭禽蛋、新鲜菜蔬,在这里被收购,转而售卖给南来北往的商旅。而商旅带来的盐巴、铁器、布匹等物,也通过这里流入乡间。坐堂的大夫救治中暑的旅人,处理民夫的跌打损伤,甚至为附近村民看诊,赢得了极大的好感。信件包裹收寄处更是繁忙,依托沈家商队网络,一封家书、一包土产,得以跨越千山万水,连接起思念与乡情。
那些经过选拔、留在客栈体系的原修路民工,有了稳定的收入和归属感,工作格外卖力。他们熟悉这条路,对道路充满感情,维护起来自然尽心。
与此同时,沈文斌坐镇江南祖宅,以“家族总导师”的身份,开始系统性地梳理此次修路所积累的庞大经验、技术、人脉。他组织族中子弟,将《南北通途纪略》进一步细化,编纂成《西南地理志》、《道路营造法式》、《驿站管理概要》等实用典籍,作为家族传承。
他更注重引导年轻子弟学习实务,无论是工程测算、商事经营,还是与地方官府、各族部落打交道的能力,都成为族学中新的重点。
朝堂之上,关于沈家的议论渐渐平息。人们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因功晋升、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政治新贵,而是一个退居幕后、专注于道路养护和地方事务的务实家族。
皇帝萧衍对沈家的“识趣”愈发满意,内帑因道路盈余分成而增添了一笔稳定的收入,西南边疆因这条畅通大道的存在而更加稳固,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当初允准沈家修路并赋予其养护权,是一步妙棋。
那条横亘在帝国版图上的西南通衢,日夜不停地迎送着南来北往的车马行人。它沉默地见证着帝国的繁荣与交流,而沈家,则如同这道路两旁深深扎根的树木,看似不起眼,却已将自己的命运与这条国脉紧密相连,成为了帝国肌体中,那些沉默却不可或缺的“毛细血管”与“深层根系”。
沈桃在深宫之中,听着揽月和小栗子兴奋地描述着宫外关于“安民道”通车的盛况,嘴角露出了欣慰而宁静的笑容。
五年谋划,五年艰辛,终见硕果。
这条路由她擘画,由家族践行,最终惠及天下。
她证明了,在这深宫之中,即便不靠争宠斗狠,也能以另一种方式,实现自己的价值,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
她走到窗边,望着南方。
路已通,民心已聚,家族根基已固。
她沈桃的“苟活”大业,似乎……已经超额完成了目标?
那么接下来,在这已然稳固的基石之上,她又该做些什么呢?
一丝新的、带着些许迷茫又隐含期待的光芒,在她眼中悄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