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她猛地扑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陈安初持剑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后拖,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夫君!你不要这样!违抗圣旨是大罪!会连累全家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 陈安初试图挣脱,却又怕伤到她,动作有些狼狈,“你要是跟他们走了,就是……就是在劫难逃!沈弈骞那个暴君,他不会放过你的!苒苒,你信我,我拼了命也会护你出去!”
“我们走了,家里人怎么办呀?!” 何芝苒的眼泪汹涌而出,滴落在他紧绷的手臂上,声音因急切而拔高,“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三弟三妹……他们都会遭受连带!陈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夫君,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放弃啊!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害了全族!”
她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了陈安初被愤怒和恐惧冲昏的头脑。他持剑的手臂猛地一僵,是啊……全家……他不能这么自私……
可是,要他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步入龙潭虎穴,可能再也回不来……
“可是这要让我放弃你啊!” 陈安初猛地转身,丢开了剑,双手紧紧抓住何芝苒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挣扎,声音嘶哑得如同泣血,“苒苒……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如果要失去你,我宁可……”
“不会的!” 何芝苒抬起泪眼,打断他绝望的话语,用尽所有力气挤出一个安抚的、却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小声却清晰而快速地说道:“夫君,你听我说!父亲……我父亲他还在宫里!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有事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接应我!”
她必须给他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
“你听我消息好吗?” 她语气急促,带着恳求,“我会想办法,一定会想办法放出消息来的!我答应你,我不会轻易放弃,我会等,等父亲,等……等时机!夫君,你信我一次,就像我之前信你一样,好吗?求你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为了陈家,也为了……我们的以后,求你,冷静下来!”
陈安初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恐惧、深藏的爱恋,以及那份即使在绝境中也未曾熄灭的坚韧与智慧,仿佛被一盆冰水浇醒。他剧烈地喘息着,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最终,那紧绷到极致的力量骤然松懈,他猛地将何芝苒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衣襟,声音闷哑而颤抖,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与不容置疑的誓言:
“苒苒……” 他唤着她的名字,如同最后的呢喃,“如果你今天回不来……”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平静的疯狂,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刻下血契:
“我会杀进宫里。”
“不计代价,不论生死。”
“我一定会带你回来。”
“或者……让那里,变成我的葬身之地,陪你一起。”
这不是情话,是最残忍的誓言,是舍弃一切理智与退路的决绝。
何芝苒浑身一震,泪如雨下,却再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她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在他唇上印下冰凉而颤抖的一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诀别的味道。
然后,她用力推开他,转身,挺直了脊梁,面向那等待已久、面色不耐的内侍和禁卫。她抬手,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瞬间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温婉平静、仿佛无懈可击的模样,只有微微泛红的眼眶泄露了方才的惊心动魄。
“有劳公公久候,” 她的声音平稳得不可思议,“妾身这便随公公入宫。”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几乎要崩溃的陈安初,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保重,等我,信我。
然后,她决然地迈开步子,走向那扇象征着未知与危险的府门,走向等待她的宫廷牢笼。她的影子纤细却笔直,仿佛一株即将迎向暴风雨的修竹。
陈安初僵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光线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那柄被他丢在地上的剑,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缓缓弯下腰,拾起剑,指关节捏得发白。
北境的寒风似乎永远带着砂砾的粗粝感。当乔景南风尘仆仆、带着一身草原与血火气息赶回北境大营时,迎接他的并非久别重逢的彻底放松,而是更加凝重的战报,由妹妹乔熙诺倾注心血训练、在几次袭扰和侦察中立下奇功的“女子奇队”,在深入敌后的刺探任务中不幸遭遇埋伏,小队近乎全数被俘,生死不明。
“他娘的!” 乔景南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案上,虎目圆睁,连日奔波的疲惫被滔天的怒火和急迫取代,“什么时候的事?敌军动向如何?关押地点可有线索?”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片刻也坐不住了,抓起刚卸下的佩刀就要重新挎上,“给我一队精锐,我现在就去摸清楚!”
“二哥!” 一声清喝响起。
乔熙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营帐门口。她未着繁复宫装,而是一身利落的骑射胡服,长发高束,腰间佩着短刃,昔日娇艳的眉眼此刻淬炼得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与北境风沙相称的坚毅与锐气。显然,她也刚刚得知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胡闹!” 乔景南下意识反驳,眉头拧成了疙瘩,“前线刀剑无眼,岂是你能去的地方?乖乖待在大营,等二哥把她们救回来!”
乔国公和乔夫人闻讯也赶了过来,闻言更是坚决反对。“诺诺,不可任性!那是战场,不是京城后宅!” 乔国公沉声道,眼中满是担忧。乔夫人更是直接拉住了女儿的手,眼圈发红:“娘知道你担心她们,可你去了又能如何?万一有个闪失……”
乔熙诺挣脱母亲的手,目光扫过父亲、母亲和二哥,那双总是灵动机变、偶尔娇嗔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与沉痛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