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苏晚晴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怎么会知道照片的事？我们被监视了？”
“恐怕从我们下飞机，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在对方的视线里了。”林凡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目光扫视着酒店对面的建筑和街道。夜色中，一切都显得平静如常，但这种平静此刻看来却处处透着诡异。
“系统，扫描附近异常信号。”林凡在心中默念。
【系统2.0：扫描中…检测到酒店wi-Fi存在异常数据包嗅探行为，来源为客房服务专用通道。另，酒店正门及地下停车场入口共有四个摄像头角度异常，有持续对准本楼层的迹象。警告：宿主的手机信号在通话期间曾被短暂定位追踪，对方技术手段专业。】
果然。林凡放下窗帘，转身对苏晚晴说：“明天我一个人去。”
“不行！太危险了！”苏晚晴立刻反对，“谁知道他会不会设下陷阱？至少让胖子偷偷跟着，或者…我们报警？”
“报警说什么？新加坡高级研究所副主任约我公园聊天？”林凡摇头，“没有实质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而且，他既然敢直接约我，说明他有把握控制局面，或者…他也有所图谋，并非单纯的威胁。”
“图谋？他能图你什么？”
“不知道。”林凡眼神深邃，“但下午我提到‘蓝冰’时，他虽然紧张，却没有立刻翻脸，反而给了我一个警告。这说明，要么他并非核心决策者，有所顾忌；要么…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内部，也存在分歧。明天的见面，可能是一次试探，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苏晚晴仍不放心：“可是…”
“没有可是。”林凡打断她，语气却放缓，“相信我。而且，我不会真的毫无准备。”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明薇给的号码。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略显沙哑的男声传来：“喂？”
“李文龙先生？我是明薇女士介绍的，姓林。”林凡开门见山。
对面沉默了两秒：“明薇说你会打来。什么事？”
“我需要专业的反跟踪和现场安全保障，明天上午十点，东海岸公园，第三张长椅。对方可能不止一人，且具备专业背景。”林凡语速平缓，信息明确。
“时间、地点、目标性质。可以。费用按小时算，每小时五千新币，最低四小时起，先付一半定金，现金。不接受还价，不接受事后支付。”李文龙的条件很干脆，甚至有些粗暴。
“成交。怎么付定金？”
“现在，酒店后门消防通道，垃圾桶旁边有个黑色塑料袋，把钱放进去。我会确认。明天九点半，你会收到第一条指示短信。”说完，不等林凡回应，电话便挂断了。
效率极高，但也透着一股江湖气。林凡看向苏晚晴：“帮我换一万新币现金，现在。”
苏晚晴知道劝不动他，只能点头：“我让胖子去换，他目标小一点。你…一定要小心。”
深夜，酒店后门消防通道。林凡按照指示将装有钱的袋子放在指定位置，迅速离开。回到房间后不到十分钟，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定金收到。保持手机畅通。李。】
这一夜，林凡睡得并不安稳。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明天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陈永仁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系统2.0：根据现有数据模拟分析，陈永仁主动接触的可能性排序：1. 警告并威胁（35%）；2. 试探真实意图与掌握情报（30%）；3. 寻求合作或交易（25%）；4. 物理清除（10%）。建议宿主做好应对方案1、2、4的准备，方案3可视为机会窗口。】
“知道了。继续监控周围信号，有任何异常立刻提醒。”
【明白。正在后台运行伪装协议，宿主的手机当前显示位于酒店室内健身房，信号平稳。】
第二天上午九点，林凡换上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将一个小型录音笔（经过系统电子改造，屏蔽普通探测）别在内侧口袋，手机调至静音。苏晚晴和王胖子忧心忡忡，但也只能按照林凡的吩咐，留在酒店，随时准备接应。
九点半，短信准时到来：【出酒店，步行至街角7-11便利店，购买一瓶矿泉水，在店内停留三分钟。出店后左转，沿人行道直行三百米，搭乘车牌号SLK***的蓝色出租车。上车后保持沉默。李。】
林凡照做。在7-11店内，他透过玻璃窗观察外面，并未发现明显的跟踪者，但系统提示有两个路人的行为模式存在轻微异常。坐上指定的出租车，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人，全程没有交流，按照似乎预设的路线行驶，途中还绕了两个圈子。
十点差五分，出租车停在东海岸公园附近的一条支路。林凡下车，步行进入公园。清晨的公园里人不多，有晨跑者，有遛狗的老人，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
第三张长椅面向大海，旁边有几棵棕榈树。陈永仁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今天穿着一身灰色的 polo 衫和休闲裤，戴着墨镜，看起来像个普通晨练的中年人。他身边没有其他人。
林凡走过去，在他旁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坐下。
“很准时，林先生。”陈永仁没有转头，依旧看着海面。
“陈主任相邀，不敢迟到。”林凡也看着大海，语气平静。
短暂的沉默后，陈永仁开口：“照片呢？”
“没带。”林凡说，“带了也没什么意义，陈主任既然知道我们拍了，想必也有办法让它们失去意义。我更感兴趣的是，陈主任约我出来，想谈什么？”
陈永仁终于转过头，摘下墨镜，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林凡：“年轻人，你很镇定。但有时候，镇定是因为无知。你知道你搅进的是什么事情吗？”
“大概知道一点。”林凡迎上他的目光，“比如，一个本该专注于学术的高级研究所，后门却有来历不明的货车进出，搬运着印有已破产制药公司标志的箱子。再比如，研究所的副主任，身上有化学试剂的味道，而且对‘蓝冰’这个词反应过度。”
陈永仁的脸色阴沉下来：“你知道这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新加坡不是中国，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冷得多。”
“水深水冷，总得有人试试温度。”林凡笑了笑，“陈主任，如果你们只是想警告我别多管闲事，电话里说就够了。何必亲自出来见面？还选在这么…开阔的地方。是怕我说的话被不该听的人听到，还是…你本人也有些话，不方便在研究所里说？”
陈永仁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林凡的话，戳中了他某些心思。
“林先生，你很聪明。”陈永仁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但聪明人往往死得快。我给你一个忠告，也是最后的机会：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新加坡，忘记这里看到的一切。‘蓝冰’的事情，不是你能碰的。你扳倒陈威廉，那是他蠢，也是他背后的人愿意弃车保帅。但你再往前一步，碰到的就不是陈威廉那种级别的对手了。”
“弃车保帅…”林凡捕捉到了这个词，“所以陈威廉果然只是个‘车’。那‘帅’是谁？研究所里真正做主的人？还是藏在更后面的…‘三角制药’的幽灵？”
陈永仁猛地盯住林凡，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似乎没料到林凡连“三角制药”都查到了。但他很快恢复镇定，甚至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冷笑：“查得挺快。但知道名字不代表知道真相。‘三角’背后的人，能量超乎你的想象。他们在东南亚、甚至全球的布局，不是你一个小公司老板能撼动的。趁你现在还没真正引起他们的注意，走吧。”
“如果我走了，‘蓝冰’会不会继续生产？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受害？比如…像陈威廉儿子那样年纪的孩子？”林凡的语气依然平静，但问题却尖锐如刀。
陈永仁的呼吸微微一滞，他重新戴上墨镜，似乎想掩盖眼神的变化：“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不幸发生，你不是救世主。”
“我也没想当救世主。”林凡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我只是个不喜欢看到脏东西的普通人。陈主任，谢谢你的忠告。也谢谢你今天的见面，至少让我确认了几件事。”
“你确认了什么？”陈永仁沉声问。
“第一，你们确实在搞见不得光的东西，而且很怕被查。第二，你们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你本人就有顾虑。第三…”林凡俯身，靠近陈永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身上的化学试剂味道，和昨天有点不一样了。今天更像是…清洁剂和淡淡的焦虑汗液混合的味道。你昨晚没休息好？在担心什么？是担心我这条‘小杂鱼’真的会搅了你们的局，还是担心…事情败露后，你那个有警队背景的履历也保不住你？”
陈永仁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林凡的话，像针一样刺破了他强装的镇定。
就在这时，林凡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他直起身，对陈永仁最后笑了笑：“看来今天的聊天就到这里了。陈主任，后会有期。”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来时不同的方向，不紧不慢地离开。
陈永仁坐在长椅上，看着林凡远去的背影，脸色变幻不定。他没有动，也没有叫住林凡，只是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走出公园范围，林凡才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李文龙发来的短信：【你身后长椅左右两侧灌木丛后，各有一名观察者。公园入口停车场，一辆未熄火的黑色轿车内有一名司机。均已标记。无人携带明显武器。建议按b路线返回。】
林凡按照短信指示，穿过几个小巷，再次换乘了一辆不同的出租车，绕行数圈后，才回到酒店附近，步行进入。
回到房间，苏晚晴和王胖子立刻围了上来。
“凡哥！没事吧？”王胖子上下打量着他。
“没事，聊了几句。”林凡脱下外套，将录音笔的内容导入电脑，同时问系统，“刚才的会面，有分析结果吗？”
【系统2.0：对话分析完成。陈永仁心率在宿主提到‘三角制药’及‘内部顾虑’时出现明显波动。微表情分析显示，其存在‘恐惧’（占比40%）与‘犹豫’（占比35%）情绪，远高于‘愤怒’（占比15%）。综合判断：该目标确为知情者与参与者，但并非核心决策层，且承受较大心理压力，有潜在策反或利用价值（可能性评估：62%）。】
“果然。”林凡点点头，将录音备份。陈永仁的动摇，比他预想的还要明显。这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苏晚晴问，“他警告我们离开。”
“警告归警告，但我们来新加坡的目的还没达到。”林凡眼神坚定，“李文龙这条线要继续用。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最好是能直接指向研究所非法活动，并且能安全带出新加坡的证据。”
“怎么弄？潜入研究所？”王胖子瞪大眼睛。
“那是最后的选择。”林凡摇头，“先让李文龙去查那辆黑色货车的去向，还有‘三角制药’破产后，其资产和专利到底流向了哪里。明薇那边，应该也能提供一些商业层面的线索。”
他走到窗边，看着这座整洁而繁华的城市。阳光下，一切罪恶似乎都无所遁形，但又似乎被完美地包裹在光鲜的外表之下。
“另外，”林凡补充道，“联系一下我们在国内的技术团队，让他们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尝试从公开渠道接触研究所的其他研究员，特别是那些看起来不那么‘核心’的。看看能不能找到对现状不满，或者不知情但可能提供信息的人。”
暗战从明处的对峙，转入了更隐蔽的情报搜集与心理博弈。对手强大而隐秘，但林凡手中的牌——系统的分析能力、逐渐清晰的对手内部裂痕、以及本地“向导”的帮助——也在增加。
东海岸的海风似乎还带着刚才谈话的紧张气息，但林凡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敲门声响起，是酒店服务员送来果盘。林凡接过，道谢关门，眼神却微微一凝。
果盘底部，压着一张对折的小纸条。
打开，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想知道‘三角’的真相，今晚11点，克拉码头，‘船锚’酒吧，找酒保‘阿鬼’。单独来。勿信李。”
纸条没有署名。
林凡捏着纸条，眉头紧锁。送纸条的人是谁？如何能精准地将纸条送进房间？是陈永仁的又一次试探？还是…另一股势力？
“系统，纸条来源？”
【系统2.0：纸张为普通A4纸，油墨为常见品牌，无特殊标记。服务员行为轨迹分析中…无明显异常。纸条放置者身份无法追踪。警告：此邀请风险系数极高，建议谨慎评估。】
新的线索？还是新的陷阱？
克拉码头，“船锚”酒吧，阿鬼…
林凡将纸条烧掉，灰烬冲入马桶。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他感觉，新加坡的夜色，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早，也更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