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结界内，无源的光芒成为照明，无色透明的液体没至小腿，两处相对而立的圆柱形无水区域中，林介与沈青竹隔水相望。
经过一个月的苦练，沈青竹的训练正式进入第二阶段——控水。
林介手掌轻按水面，霎时间，无数水团腾空而起，凝成道道水箭，破空射向对面。
沈青竹眼神一凝，右手拇指与食指竖起作枪状，同等数量的水箭激射而出，力道更猛，精准地对上每一道来袭的水箭。
然而下一秒，水浪骤起，将那些回敬的水箭尽数吞没，旋即化作更大的浪潮反扑回来。
沈青竹心头警铃大作——
他太清楚了，若被这浪拍中，里面会冒出无数恼人的小触手，非把他挠得形象全无，被迫笑上十秒不可。
他当即握拳，一道弧形水罩自脚边急速升起，严严实实地罩在身周，硬扛下了这一波汹涌的拍击。
还没等他松口气，七柄月牙水刃竟在水浪覆住他的一瞬从内部凝成，自四周同时向他袭来。
沈青竹瞳孔一缩，七面空气墙瞬间凝成，一面对上一柄水刃。与此同时，他飞快地打了个响指。
啪——
水罩连同水浪应声向四周爆开，无数水弹旋即自四面八方射向林介。林介脸色一变，身周水流急涌，试图竖起水盾防御，却终究慢了一步，被水弹结结实实打中，淋得满脸满身都是水。
看着对面孩童湿漉漉的狼狈模样，沈青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一味防御，只会被拖进别人的节奏里——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一僵。
一股滑溜而湿润的熟悉触感，从他脚踝处上升。
“艹——！！林介你耍诈！！！”
沈青竹的怒骂和猝不及防的笑声同时爆发，整个人狼狈地向后倒去，身周的无水区失去的控制，也被界外的水淹没。
“唉，”林介耸耸肩，身上的潮湿瞬间褪去，“我们只是在打水仗，攻击根本就没有伤害性。”
他笑眯眯地看着对面一边骂街，一边在水中“欢快”扑腾的沈青竹:
“我就是挨了你一下又能怎样？”
但没过几秒，他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他清楚的听到，一声代表着破境的脆响，在结界中响起。
一股强横的精神力以沈青竹为中心爆发，打碎了他身上的水流。
钻心的痒突兀消失，沈青竹本能的坐起身，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神经末梢重新感受到水的潮湿和凉意，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通红。
“操……”
————
结界内的水被林介撤消。
沈青竹缩在墙角，脑袋埋进两腿间，内心写满了生无可恋。
毁灭吧……这个该死的世界……
林介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歪着脑袋看了看沈青竹鸵鸟般的姿势。他没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沈青竹湿漉漉的发顶。
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块蓬松干燥的大毛巾，直接罩在了沈青竹头上。
“恭喜。”林介的声音隔着毛巾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海境了，沈青竹同学。”
沈青竹身体微微一僵，没动弹。
毛巾下传来闷闷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故意的。”
“冤枉。”林介无辜举起双手，“我真的只是正常训练而已，你突破的那下把我也吓了一跳。”
沈青竹离海境本来就只差临门一脚，谁能想到偏偏是刚才……补上了这一脚。
沈青竹一把扯下毛巾，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圈还有点因为刚才狂笑留下的微红，瞪向林介的眼神凶得像要杀人，偏偏耳根那抹红晕彻底出卖了他。
“这件事，”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敢说出去，我就……”
“你就怎样？”林介挑眉，慢悠悠地补完了后半句，“用你新晋海境的实力，再跟我打一场水仗？”
沈青竹：“……”
他挫败地重新把脸埋回毛巾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近乎呜咽的哀鸣。
看着他这副彻底破防的样子，林介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胡乱揉了两下那颗湿漉漉的脑袋“好，不说不说，我给自己下禁言咒好不好？”
林介承认，自己是有点喜欢逗人的恶趣味，但这不代表他喜欢把别人的尊严扯下来踩。
刚才察觉到沈青竹竟在那种窘迫关头突破时，他心里其实很慌——怕这事成了沈青竹心里的疙瘩，怕这个外表强硬、内心却柔软敏感的少年心里再长一根刺。
也怕这根刺横在他们之间。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用不着。”沈青竹从毛巾里露出一只眼睛，“知道你不会乱讲。”
林介的手顿住了。
他看着那只从毛巾缝隙里露出来的、还带着点水汽的眼睛——警惕的，别扭的，却又坦然地写满了信任。
“……行。”
半晌，林介才应了一声，收回手，没再多说什么。
“今天就到此为止，先出去吧，我之前加强了结界的隔音效果，他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嗯？”
话还没说完，他便猛然起身，皱起眉头，顿了顿。
————
外界。
安卿鱼眼见曹渊和百里胖胖两人的攻击余波溅向自己，吓了一跳，原本揣在兜里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什么就丢了出去——
紫色液体在半空中炸开，正好淋了刚刚结束第一次第二阶段实战训练的林七夜满头满脸。
安卿鱼拍向胸口的手僵在了半空。
那东西……是贝尔·克兰德的……
浓郁雾气侵入体内，林七夜还来不及反应，神色瞬间变得恍惚。
被雾气沾染的精神力本能般贴向意识深处的一颗精神种子。
那颗精神种子骤然光芒大放，驱散雾气的同时，又是一声破境的脆响。
结界的隔绝功能是单向的，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沈青竹也感知到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精神力波动——属于林七夜，却比平日更加躁动、紊乱，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污秽气息。
“是七夜！”沈青竹猛地扯下毛巾，脸上的羞恼瞬间被凝重取代，“出事了？”
“没事，”林介摇摇头，“突破了而已。”
他随手撤去结界，训练场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林七夜身周骤然被黑暗笼罩，待黑暗再度收敛时，深紫色的液体已被侵蚀得一滴不剩。
虽然这液体浓度远高于之前在姑苏市时接触的迷雾，但毕竟无人操控。至暗侵蚀虽不似那时抵御迷雾那般轻松，应对这些却也绰绰有余。
他抬眼看向安卿鱼，表情似笑非笑：“安卿鱼同学……你刚才扔的，是什么？”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试图维持冷静，但镜片后的眼神明显有些飘忽：“贝尔·克兰德的精神污染浓缩液……我做出来的。”
“我哥给的储物指环是摆设？”
“……已经满了。”安卿鱼有些自暴自弃地别过脸。
这段时间他不停地解剖周平带回的神秘，研究炼金术，成为了队伍里剩余几个川境中最早突破到海境的人。
但代价就是，储物指环里塞满了各种解剖产物、炼金产品和失败品——一百立方早已装不下了。
林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陷入了两秒钟的沉默。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透出几分无奈：“看来我在设计储物空间的时候，还得考虑队友需求的差异化。”
“你跟我来。”林介瞬间传送到安卿鱼身旁，大步走向那间已被改造成实验室的房间，“我给你找个储物类禁墟，换算成球状大概一万米半径的空间，具有成长性，应该够你装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转过头，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我得先检查一下你储物空间里都装了什么。如果超过五成是懒得扔的实验废品……你后续的训练项目，就全部换成实战演练——我和沈青竹同学两个人，打你一个。”
“我……”
安卿鱼的脸色罕见地变了几变，推眼镜的手指都有些不稳了。
林介没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径直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只剩下角落里几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百里胖胖和曹渊对视一眼，一致决定把之后的训练场地改到外面——并默默祈祷一万遍，队长、后援单位，以及可能遭殃的安卿鱼，千万别找上他们。
随后出来的迦蓝则回了自己的房间，顺便向闻声赶来的周平简单解释了几句。
剩下那两人的氛围不太对劲，她还是躲起来……啊呸，回避一下为好。
训练场上，只剩下沈青竹和林七夜这两位刚突破的“难兄难弟”。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林七夜:“我去洗个澡，一起？”
沈青竹:“成。”
彼此的突破方式似乎都不怎么体面，看破不说破，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