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逐渐停了。
事务所内
餐桌上杯盘凌乱，只剩下些残羹冷炙。地上零星散落着几个空啤酒易拉罐。
用来待客的两张沙发上，温祈墨和吴湘南像是两条失去意识的咸鱼，瘫睡得不省人事。红缨则抱着最后一个空酒瓶，直接趴在餐桌边，一边呢喃着含糊的梦话，一边发出傻笑。
赵空城更是直接仰靠在椅背上，鼾声震天。司小南和冷轩早已支撑不住，先行回了地下室的卧室，倒头便睡。
现场还保持清醒的，只剩下揉着太阳穴的陈牧野，以及全程只喝了葡萄汁的林介和林七夜兄弟俩。
林介目光扫过事务所内杯盘狼藉的景象，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轻轻挥手，无形的力量拂过，所有脏污的碗筷瞬间变得洁净如新，并自动飞回橱柜；散落的垃圾也被归拢一处，打包系好。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向面露疲惫的陈牧野，扔出一个装满黑色小药丸的玻璃瓶：“队长，瓶子里的是解酒丸——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陈牧野看着瞬间焕然一新的大厅，下意识的接住玻璃瓶，愣了愣，最终只是点点头：“谢了，林介。”
“队长再见。”林七夜向陈牧野道过别后，转身走入了林介通往漩流屿的蓝色漩涡中。
兄弟俩的身影出现在漩流屿主卧。林介让弟弟先去洗澡，自己则来到楼外，精准地找到了门口那三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
他先是施法祛除了三人身上浓重的酒气，然后给每人嘴里塞了一颗解酒丸。接着将三人分别稳妥地传送到了他们各自卧室的床上。
做完这些后，他在每个人的床边都留下了一张字条，提醒他们醒来之后记得处理餐桌上的垃圾和放过的烟花残骸。
……
房间内，换好睡衣的兄弟俩并排靠在床头，被子盖到腰间。
“七夜，给，你的新年礼物。”
黑暗中，林介坐直了些，将一颗散发着柔和银辉的能量球轻轻递到林七夜手中。
这种能量球，林七夜再熟悉不过——这是哥哥的封装禁墟，他七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正是一颗代表精神系的淡金色能量球，里面封存的便是如今他已运用纯熟的【金织】。
而此刻手中这颗，流转着神秘的银色光晕，显然是空间系的能力。林七夜脑中瞬间闪过曾在小说里看过的一句话：时间为王，空间为尊！
他越想越兴奋，心跳都不由得快了几分，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哥，这个是什么？”
“是一个储物空间类的禁墟，”林介看着弟弟那在微光中闪闪发亮、写满兴奋的眼睛，轻声解释道，“它的内部空间大小与拥有者的精神力境界是挂钩的。你现在是‘池’境，那么内部空间如果换算成球体的话，半径是一百米——之前洪教官给你的那张50万的银行卡放在里面了，我还帮你额外取了一万现金出来，方便你平时零花。”
林七夜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学着记忆中将【金织】收为己有时的方法，小心翼翼地将这颗冰凉的银色能量球，轻轻摁在了自己的眉心处。
能量球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没入其中。
下一刻，林七夜清晰地“看”到了一个无比广阔而稳定的黑色空间，以及安静躺在空间一角的银行卡和一小叠现金。
心念微动，他尝试性地抬起手指向前一点——
一道暗蓝色的镜面在他身前展开。
“哥，这个空间入口……跟你用的是同款的耶！”他惊喜地转头，看向已经重新躺下的哥哥。
“嗯，”林介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声音里带上一丝困倦，“现在是上京时间0:00整，守岁结束。新能力你慢慢熟悉，我先睡了。”
说完，他便翻了个身，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显然是进入了梦乡。
而刚刚获得新能力的林七夜则毫无睡意。他很快发现，这个储物空间的入口不仅限于身前，可以在他精神感知范围内的任意一处打开。他兴奋地尝试了几次，将那暗蓝色的空间入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不停地关闭又开启，玩得不亦乐乎。
他甚至灵光一闪，开发出了另类的“传送”玩法——同时打开数个空间入口，召唤出自己的黑色丝线，操控着丝线从一个入口没入，瞬息之后便从另一个入口钻出，俨然一场无声而迅捷的过隧道游戏。
直到这股新鲜劲儿渐渐过去，兴奋感被满足和平静取代，他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所有能力。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哥哥安稳的呼吸声。
林七夜小心翼翼地侧过身，轻轻抱住了身旁已然熟睡的哥哥，将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用气声极轻地道了一句：
“晚安，哥。”
……
第二天，广深市。
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中。
一个相貌平平、穿着毫不起眼的年轻男子，正静静地站在污水沟边，脚边放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管道内回荡。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男人缓缓从深处的黑暗中现身，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深色的木匣。
见魁梧男人走到自己面前站定，年轻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手中的木匣。
“钱呢？”魁梧男人声音低沉冰冷，带着十足的警惕。
年轻男子依旧一言不发，沉默地俯身，将脚边的银色手提箱打开。箱盖掀开，内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折射出诱人光泽的金条。
“八亿，一分不少。”年轻男子的声音毫无波澜。
魁梧男人目光锐利地扫过箱内的金条，并未仔细清点，只是伸出手指，看似随意地朝其中一根金条轻轻一捏，确认了成色与质感。随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捧着的木匣递了过去。
年轻男子接过木匣，谨慎地打开一条缝隙。匣内，一颗胖乎乎的头颅赫然其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他伸手在头颅上触摸，确认了目标身份与死亡状态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伸手便要将地上的手提箱推向对方。
然而，就在他弯腰的瞬间——
砰！
一记手刀重重劈在他的后颈。年轻男子眼前一黑，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在钱货两清之后突然发难。他身体一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张冰蓝色的水晶卡牌已经贴在了他的额心。
周围的时间瞬间陷入绝对的停滞。那魁梧男子的身形如同水波般荡漾变幻，迅速收缩，最终变回了林介那十岁模样的本体。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提箱和那张冰蓝色的卡牌。
“呵，真是好一个李氏……还有，百里家。”林介快速读取了刚从男子记忆中提取出的、与这场悬赏相关的光锥，不禁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这价值八亿的悬赏，明面上的发起者确实并非百里本家，而是一个正在抗拒被百里家收购的地产行业家族企业。但在这份记忆的细微之处，他却清晰地捕捉到了百里家那个名义上的义子、实则为家主亲生儿子的百里景，其手下活跃其间的身影。
“很好，这倒真是让我找到了一个让胖胖同学提高警惕的绝佳理由。”林介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然而其中渗出的寒意却足以冻结空气，“至于李氏……回头再收拾你们。”
下一瞬，林介的精神力精准链接到传送网络节点，一张暗蓝色的镜面在他身旁无声展开。他一步踏入，身影瞬间消失在下水道的黑暗中。
就在通道闭合的下一秒，停滞的时间重新恢复流动。
那木匣中死不瞑目的头颅，毫无征兆地无火自焦，顷刻间便化作一团黑糊糊的的碳状物，再也辨认不出半点原来的模样。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个身着黑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下水道的各个拐角处急速跑出，他们迅速包围了现场，却只发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年轻男子和匣中那团无法辨认的焦炭。
……
集训营外，一处不起眼的林地。
“李耀光！你敢耍我们？！！”
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声从卫星电话中传来，几乎要震破听筒。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快要气疯了。他们古神教会原本计划得天衣无缝：成功挟持了这位集训营教官的父母，威逼利诱之下将他发展为暗桩。
一切都按照他们的剧本在进行，可结果呢？他们的人根据李耀光提供的所谓“双神代理人”的位置赶到指定地点，遭遇的却是埋伏已久、一拥而上的守夜人精锐！
恼羞成怒的他们当即决定撕票，要给守夜人一个血的教训。然而，就在他们动手的前一刻，那两名人质竟在他们眼前诡异一笑。
下一刻，他们无火自燃，瞬间化成了两具苍白骨架！那分明是某种耐高温的特殊材料，根本不是人类的骨骼！
他们从头到尾都被守夜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像猴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敢戏耍神明的侍从！等着吧！你会付出最惨痛的代价！”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威胁。
“哦？”李耀光对着话筒，只是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可惜，你们没这个命来让我付出代价了。我们首长有令，所有知道我‘反水’的敌人，一个——不留。”
他的话音刚落，卫星电话那头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杂音——玻璃轰然破碎的巨响、沉重的撞击声、以及敌人临死前猝不及防的凄厉惨叫声接连响起！
短暂的混乱之后，一道沉稳而严肃的男声取代了之前的咆哮，清晰地从听筒中传来：
“李教官，敌人已被全数歼灭。感谢您的忍辱负重，辛苦了。”
“任务完成就好。”李耀光挂断卫星电话，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下来。
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憋闷许久的浊气，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及额头，竟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妈的，”他笑骂一声，“这回，这小竹杠精的人情可真是欠大了……”
……
上京市，守夜人总部，一间静谧的办公室内。
一位身着考究西装的中年男子正紧握着手机，眉头紧锁，反复尝试拨出某个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那冰冷而机械的提示音。男人终于有些不耐地放下手机，眼中罕见地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烦躁。
他低沉的嗓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响起，带着一丝愠怒：“蛇女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时兴起又捏碎手机也就算了，居然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你恐怕……永远也联系不上了。”
一道冷淡至极的青年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办公室内响起，仿佛来自虚空。
中年男子浑身猛地一僵，霍然抬头。当看清无声无息出现在他办公桌前的那个身影时，他瞳孔骤然收缩，但常年身居高位养成的城府让他迅速强压下震惊，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墨先生？您怎么会突然大驾光临？”
来者正是墨九丘。他根本懒得与此人多费半句口舌，甚至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
下一瞬，中年男子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浓郁困意如同海啸般猛地袭上大脑，意识瞬间被拖入无尽的黑暗。他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呼吸心跳顷刻停止，再也没有醒来。
“最后一只老鼠，清理完毕。”
墨九丘将尸体的全部记忆封存进光锥，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似是嘲讽，又似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张看似普通的活页纸从他指尖飘落，轻轻覆在男子已然失去生机的后背上。
呼——
火焰无声燃起，瞬间将纸张连同其下的躯体一同吞噬。不过眨眼功夫，一切痕迹便已被焚烧殆尽，未留下丝毫灰烬。
这一次的火焰，是绿色。
普通级委托目标，已清除。
毕竟这钉子都插到守夜人高层里了，就算不论精神力修为，也不该只给个炮灰级。
“干坏事，居然还直接用手机联络？是真觉得，大夏的警方不存在呀……”青年的嘲讽声慢条斯理地在这间办公室里最后一次响起。
办公室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