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打消了动手的念头。”
“那人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
“‘围墙外面,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暗哨,全是鬼子的精锐。’”
“‘探照灯的巡视轨迹,也和你观察到的不一样,他们有两套方案,随机切换。’”
“‘最重要的是,我们脚下这个地方,不是固定的集中营。’”
“‘它是一个移动的军事堡垒。’”
“‘你就算能侥幸冲出去,也跑不出三百米,就会被打成筛子。’”
“轰!”
这几句话,对于张启山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准备,在对方这几句话面前,都成了笑话。
“佛爷当时,后背全是冷汗。”
“他不是被吓的。”
“他是后怕!”
“如果不是这个人突然出现,他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躺在雪地里的冰冷尸体了。”
“可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佛爷的心头。”
“但他没有问。”
“在那种地方,好奇心会害死人。”
“他只是缓缓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他在赌。”
“赌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也赌这个人,对他没有恶意。”
“黑暗中,按住他肩膀的那只手,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缓缓松开了。”
“那一夜,佛爷彻夜未眠。”
陈飞顿了顿,给众人留出消化的时间。
“第二天,天一亮,佛爷就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他想把那个在黑暗中提醒他的人找出来。”
“在大通铺里,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那些囚犯,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看不出任何异常。”
“被押上卡车,前往挖掘点的路上,他又继续观察。”
“车厢里挤得和沙丁鱼罐头一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和疲惫。”
“根本找不到一个,像是身怀绝技,或者洞悉鬼子机密的高手。”
“这就奇了怪了。”
“难道是自己昨天晚上太紧张,出现幻觉了?”
“不可能!”
“肩膀上那冰冷而有力的触感,绝对做不了假!”
台下观众们也觉得匪夷所思。
“这人藏得也太深了吧?”
“高手在民间啊!真正的大佬,都是扫地僧!”
“我猜,这人肯定也是个大人物!说不定和佛爷有渊源!”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这剧情,我爱了!”
陈飞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佛爷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甚至怀疑,那个人是不是鬼子派来试探他的。”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没那个必要。”
“鬼子要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
“带着满腹的疑惑,佛爷和众人一起,开始了新一天的苦役。”
“叮叮当当的挖掘声,监工的咒骂声。”
“囚犯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这片人间地狱的日常。”
“很快,就到了中午放饭的时间。”
“所谓的饭,不过是半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外加一个黑乎乎、硬邦邦的窝头。”
“但对这些食不果腹的囚犯来说,这已经是无上的美味了。”
“佛爷领了自己的那一份,正准备找个角落蹲下。”
“就在这时。”
“他的右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佛爷的身体,瞬间做出反应!”
“他猛地一矮身,左手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地向后撞去!”
“这一招,又快又狠,要是被撞实了,对方的肋骨起码得断上三根!”
“然而,他这一肘,却撞了个空。”
“对方就像是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动手的瞬间,就收了手,退开了半步。”
“好快的反应!”
佛爷心中一凛,猛地转过身来。
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佛爷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他认出来了!
昨天晚上,在他耳边说话的,就是这个人!
虽然对方刻意压低了嗓音,但那种独特的语调,他绝对不会记错!
怎么会是他?
一个看起来如此孱弱,如此普通的年轻人?
“是你?”
佛爷压低了嗓门,眼神锐利,紧紧盯着对方。
那个年轻人却不以为意,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伙食染得有些发黄的牙齿。
他没有回答佛爷的问题,反而指了指远处热火朝天的挖掘场。
压低了嗓音,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觉得,他们在这里挖什么?”
佛爷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他想过,但没有答案。
台下的观众们却炸了锅。
“我知道!石油!黑色的金子!”
“对对对,上一回陈先生不就说了嘛,鬼子在进行资源勘探!”
“肯定是石油,没跑了!”
听着台下的议论,陈飞笑了。
“各位,你们的想法,和当时大部分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就连佛爷,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在东北那片黑土地下,埋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这在后世,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是……”
“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却摇了摇头。”
他凑到佛爷耳边,用极低的话音说道:“他们找的,不是石油。”
什么?佛爷一愣。
台下的观众们也愣住了。
不是石油?那是什么?
只听陈飞继续模仿着那个年轻人的口吻,娓娓道来。
“年轻人对佛爷说,‘这个时期的鬼子,他们的地质勘探理论,主流是‘海相生油’论。’”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他们认为,石油,主要是在海洋环境下的沉积盆地里生成的。’”
“‘所以,他们的勘探重点,全部都集中在沿海地区,比如咱们龙国的渤海湾一带。’”
“‘而我们脚下这片松辽平原,是典型的陆相盆地。’”
“‘按照他们的理论,这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大规模的油田。’”
“‘所以,他们在这里挖地三尺,费这么大的劲。”
“死了这么多人,绝对不是为了找那虚无缥缈的石油。’”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囚犯能说出来的。
佛爷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陈飞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整个新月饭店,连带着直播间里,成千上万的观众,全都听傻了。
不是石油?
费了这么大劲,死了这么多人,搞得跟要挖穿地心一样,居然不是为了石油?
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