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坐在地上,一脸颓败又死鸭子嘴硬的胖子,眼神反而变得有些复杂。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天下九流,盗墓为先。”
“可这九流之首,传承起来,却是最难的。”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陈飞。
在房间里看着直播的陈飞,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这个张天师,有点意思。
他不仅懂行,而且看问题的角度,跟一般人完全不一样。
只听直播里,张天师继续说道。
“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四大门派,各有专精。”
“但万变不离其宗,都离不开风水、星象、机关、易数这些学问。”
“这些东西,博大精深,晦涩难懂。”
“没有个几十年的苦功,连门都入不了。”
“更何况,时移世易,如今这个时代,愿意沉下心来学这些东西的人,已经凤毛麟角。”
“很多传承,都已经断了。”
张天师的目光,落在胖子的身上,那眼神,竟然带着几分……鼓励?
“你现在,的确是假的。”
“你对摸金校尉的理解,都来自于道听途说。”
“但是……”
他话锋一转。
“那个传你本事的人,未必是把你当假的在教。”
“或许,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或许,他只是没有告诉你全部。”
“但更有可能的是,他是真的想把这门手艺传下去,却找不到合适的人。”
“而你,虽然学得乱七八糟,但你胆子大。”
“敢闯敢干,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或许在他眼里,你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
“他把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张天师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摸金校尉,不仅仅是一个名号,更是一份责任。”
“复兴摸金一脉的责任。”
“这份责任,很重。”
“你现在是假的,没关系。”
“但从今天起,你可以把它当成真的。”
“去学,去看,去把那些缺失的规矩和知识,一点点补回来。”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摸金校尉。”
“到那时,你口中的那位师父,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邪呆呆地看着张天师,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他从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一个走向。
直播间的弹幕,也从刚才的嬉笑怒骂,变得肃穆起来。
“我……我草……我格局小了!”
“道长牛逼!这思想境界,我特么直接跪了!”
“假的没关系,你可以把它当成真的……这句话太顶了!”
“破防了家人们,本来是来看热闹的,现在我居然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胖爷!站起来!别趴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钮祜禄·胖子!”
而当事人,胖子。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整个人都懵了。
他看着那个已经回到角落,重新闭目养神的张天师。
那瘦削的背影,此刻在他眼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高大。
人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是个水货。
但人家没有当众拆穿,把自己踩进泥里。
反而……
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台阶。
不,这已经不是台阶了。
这是直接给他架了一座通天的梯子!
直接把一个街溜子,一个假冒伪劣产品,给捧到了“摸金传人”的高度上。
“假的没关系,你可以把它当成真的。”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里回响。
胖子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点燃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燥热得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默默地,在心里,对着不知道在哪里的摸金祖师爷们,立下了一个笨拙却无比郑重的誓言。
“列祖列宗在上!”
“你们的龟孙……不对,你们的徒子徒孙王胖子,今天给你们磕头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你们丢人了!”
“但从今天起,我王凯旋,就把这事儿当真了!”
“我发誓,一定好好学,好好干,把那些丢掉的规矩、忘掉的本事,全都他妈的给找回来!”
“总有一天,我要让‘摸金校尉’这四个字,重新响彻九霄!”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摸金一脉,还没断!”
“谁要是再敢瞧不起摸金校尉,胖爷我第一个削他!”
这番话,他没有说出口。
但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那股子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旁边的吴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看着胖子那张写满了决心的肥脸,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的这个兄弟,这个搭档,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发财的王胖子。
他有了一个更宏大的目标。
……
第二天。
陈飞起了个大早。
窗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
他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昨晚小哥那手“画饼”绝活,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临时团队,硬是被他三言两语给重新拧成了一股绳。
甚至还给胖子注入了灵魂。
这手段,高明。
正想着,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陈飞接起电话。
“陈先生,早上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恭敬的男声。
是那个迈巴赫司机,左辅。
“车已经备好,在楼下等您。”
“今天新月饭店有贵客临门,路况可能会有些拥堵,所以我提前过来了。”
陈飞眉毛一挑。
“有心了。”
“陈先生客气了。”左辅的语气毫无波澜。
“另外,这次我会把车直接开到新月饭店的正门口,您下车就是大厅,不用再劳神过马路了。”
哦?
陈飞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这家伙,记性不错啊。
上次自己随口找的借口,他居然记到了现在,还特意提出来,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
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司机该有的心细和觉悟。
“行,知道了,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陈飞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施施然下了楼。
楼下,那辆熟悉迈巴赫,正静静地停在路边。
车身擦得锃亮,在晨光下反射着内敛的光泽。
左辅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手套,站在车门旁。
看到陈飞出来,他立刻躬身,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陈先生,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可挑剔。
陈飞点点头,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