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就知道了他的本性。”
“当即就把他叫到堂前,当着所有徒弟的面,打断了他一根肋骨,将他逐出了师门!”
“二爷下了死命令,从此以后,陈皮阿四再也不是他二月红的徒弟。”
“不许他再踏进红家半步,更不许他在外面,提‘二月红’这三个字!”
“所以,这件屠村的惨案,是他陈皮阿四被逐出师门之后,自己一个人犯下的罪!”
“这笔血债,是他自己的,跟二爷,跟红家,没有半点关系!”
陈飞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将二月红的形象又拉了回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可这就奇怪了……”
有人小声嘀咕。
“既然被逐出师门了,这陈皮阿四,应该恨死他师父才对啊?”
“没错!”
陈飞接过了话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就是陈皮阿四这个人物,最矛盾,也最复杂的地方。”
“他这个人,坏到了骨子里,恶到了血液里。”
“但他心里,却始终有两块谁也碰不得的逆鳞。”
“一个,是他的师父,二月红。”
“另一个,是他的师娘,也就是二爷的夫人,丫头。”
“他被逐出师门后,在外面闯荡,谁要是敢在他面前,说他师父二月红半个‘不’字。”
“他当场就能拔了那人的舌头。”
“他可以对自己的徒弟说杀就杀,可以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屠掉整个村子。”
“但他对自己师父师娘的那份尊敬,却是真的。”
“你说,这人性,是不是很可笑?”
“一个杀人如麻的魔鬼,心里却守着一块最柔软,最干净的地方。”
陈飞悠悠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尤其,是在后来,二爷的夫人丫头病重不治,撒手人寰之后……”
“那件事,对陈皮阿四的刺激,极大。”
“为了给他师娘寻一副能起死回生的药,这个疯子。”
“又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血流成河的大事……”
“那件案子的凶险和惨烈程度,比这屠村惨案,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飞的话,又勾起了一个全新的,更加恐怖的悬念。
众人刚从屠村的震惊中缓过一点神,心又被提了起来。
陈飞的话音落下,整个茶楼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一个疯子的形象。
一个为了师娘,敢与全世界为敌的疯子。
“二爷的夫人,丫头,得的是恶疾。”
陈飞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种病,寻常的药石根本无医。”
“而当时,唯一能救丫头性命的药,就在九门之首,张大佛爷的手里。”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原本亲如兄弟的张大佛爷和二月红,彻底生了嫌隙,几乎反目成仇。”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张望山,端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茶水漾出,洒在了他的手背上,有些烫。
但他却毫无反应。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台上的陈飞,脸色有些发白。
坐在他对面的尹秋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放下自己的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记轻响。
尹秋风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你紧张什么?”
张望山猛地回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没什么。”
“是吗?”尹秋风的嘴角勾起,眼神却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我怎么瞅着,你像是怕陈先生,把当年佛爷对二爷夫人见死不救的往事给抖搂出来?”
“怕你们张家的光辉形象,从此蒙上污点?”
尹秋风的话,毫不客气。
就像一把刀,直接捅开了张望山用镇定伪装起来的外壳。
张望山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他没有反驳。
因为尹秋风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干巴巴地说道。
“佛爷当年……是有苦衷的。”
“苦衷?”尹秋风轻笑,带着点不屑。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跟这满堂的看客说,也没用。”
“现在这个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
张望山的声音有些发涩。
“有些事,只要陈先生今天说出口,明天就能传遍全网。”
“到时候,会有无数的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评判佛爷当年的对错。”
“他们不会管你有什么苦衷,他们只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一个已经作古的人。”
“这叫什么?这叫网络审判!叫吃饱了撑的!”
张望山越说越激动,抓着茶杯的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他是在为自己的祖辈担心。
担心那位戎马一生,护了长沙城一世安宁的英雄,会在百年之后。
被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键盘侠,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陈先生!”
“说得好!”
“等你说完这九门的故事,我新月饭店,正式请你去当坐馆先生!”
“价格你随便开!”
满场皆惊!
新月饭店!
那可是全国最顶级的销金窟!
能去那里说书,这陈飞,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陈飞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朝着尹秋风的方向拱了拱手,算是谢过。
他没有接话,而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到了故事里。
“各位,佛爷和二爷的恩怨,我们暂且不表。”
“我们接着说回陈皮阿四。”
“这个疯子,在得知师娘不治身亡之后,他认定,是那些药商卖的假药,才害死了师娘!”
“于是,他要报仇。”
陈飞的语调,陡然转冷。
“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走遍了长沙城。”
“一夜之间,四家当时最有名的药商,满门被屠!”
“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还在襁褓里的婴儿,一个不留!”
“整整一百二十口人!”
“鲜血,从门缝里渗出来,染红了四条街的青石板!”
嘶!
茶楼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所有人都被这残忍的手段,骇得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人?
这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但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陈飞的话,让众人刚刚提起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杀完人,他提着还在滴血的刀,去了南河滩。”
“那天晚上,下着瓢泼大雨。”
“他把南河滩所有卖跌打损伤药的摊贩,全部叫到了一起。”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一个地杀。”
“他杀人的手法很慢,很有耐心。”
“一刀,一刀,又一刀。”
“哀嚎声,求饶声,混杂在哗啦啦的雨声里,传出去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