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使节在这个时间点到来,其意味不言而喻。刚刚击退异常兽潮的青霖城,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城墙上的血迹未干,战士们疲惫中带着警惕,注视着那支打着使节旗号、却隐隐散发着铁血与混乱气息的魔族队伍。
为首者,是一名身形高大、穿着暗红色狰狞铠甲的老者。他面容古拙,额头生有一对弯曲的魔角,双眼如同跳动的血色火焰,气息深沉,赫然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他身后跟着数名魔族随从,以及几辆覆盖着黑布、散发着浓郁魔气与血腥味的辎重车。
“西漠魔族,血焰部长老,血焚,特来拜会青霖城主!”老者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远远传来,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青霖城主与王多鱼并肩立于城头,神色凝重。对方打着使节旗号,按规矩不能拒之门外,但引狼入室的担忧也萦绕在心头。
“开门,请魔使入城,于迎宾殿相见。”青霖城主沉吟片刻,下达了命令。作为一方霸主,她自有其气度与决断。同时,她暗中传令,加强城内戒备,尤其是债市、钱庄等重要区域的防护。
迎宾殿内,气氛远不如上次接待紫霄丹宗和神兵阁时融洽。分宾主落座后,血焚长老开门见山,血色眼眸扫过青霖城主,最终落在她身侧的王多鱼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好奇?
“青霖城主,这位想必就是近日名动南疆的‘债尊’王多鱼了吧?果然英雄出少年。”血焚的声音依旧沙哑,“本王此次前来,一为澄清误会——日前兽潮异常,乃我族中叛逆私自勾结虚空邪物所为,绝非我血焰部乃至魔族本意。我部已擒杀首恶,特此说明,并奉上薄礼,以表歉意。”
他挥了挥手,一名随从掀开一辆辎重车的黑布,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兵器或诅咒之物,而是堆积如山的、散发着精纯能量波动的“血焰晶”和几种罕见的魔族特产矿石!其价值,足以弥补此次兽潮给青霖城带来的大部分损失!
这一手,大大出乎了青霖城主和王多鱼的意料。示弱?赔礼?这可不像是魔族的风格。
“血焚长老大驾光临,想必不止是为了赔礼道歉吧?”青霖城主不动声色地问道。
“城主明鉴。”血焚长老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本王此行第二件事,便是代表血焰部,乃至部分西漠魔族势力,正式向青霖城,向王多鱼阁下,提出……合作请求。”
“合作?”王多鱼眉头微挑。
“不错!”血焚长老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狂热,“我们看到了!看到了你在青霖城推行的那套……‘金融’体系!债券、储蓄、期货……精妙绝伦!这或许是打破我人、妖、魔三族千年‘三角死债’僵局的唯一钥匙!”
他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王多鱼心中一震。魔族竟然对他的金融手段如此了解,并且评价如此之高?
“三角死债,纠缠千年,如同毒瘤,侵蚀三族气运,滋生无数怨念与战乱。”血焚长老继续道,“我魔族深受其害,内部因此产生的分裂与厮杀,远比与外族的战争更加惨烈!我们渴望改变!而王阁主你,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让我们看到希望的人!”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多鱼:“我们愿意提供一切必要的信息与协助,甚至……可以率先拿出一部分我魔族内部的‘历史坏账’,交由王阁主你的‘债市’进行处置试点!我们只求一个机会,一个能坐下来,公平、公正地清理这千年烂账的机会!”
魔族主动要求加入金融体系,甚至愿意拿出自己的坏账作为“投名状”?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足以震动整个大陆!
王多鱼大脑飞速运转,系统也在全力分析血焚长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能量波动。
【目标:血焚。能量属性:血焰魔功(主),情绪波动存在轻微异常放大,疑似受功法或外部因素影响。因果线:与西漠血焰部紧密相连,与魔族内部其他部分势力存在激烈竞争与债务纠纷,对“三角债解套”渴望度:极高。】
【分析:其合作提议大概率出于真实需求,但动机可能复杂,不排除利用宿主瓦解对手或转移内部矛盾的意图。其提供的“历史坏账”需严格审查,可能蕴含高风险。】
风险与机遇并存!王多鱼瞬间做出了判断。拒绝,可能将魔族彻底推向对立面,甚至促使他们采取更极端的手段。接受,则意味着真正开启了破解三角债的大门,但也可能引狼入室,被魔族利用。
关键在于,如何掌控主动权,设定对自己有利的规则。
“血焚长老的诚意,令人动容。”王多鱼缓缓开口,脸上恢复了惯有的从容笑容,“三角债之害,确需三族同心,方能化解。青霖城愿作为试点,探索债务清理之道。”
他话锋一转:“不过,合作需有章法。既然要清理债务,首要便是‘公允’。我提议,由青霖城牵头,邀请人族(以青云剑宗等为代表)、妖族(青霖城及周边部落)、魔族(血焰部及有意向者)三方,举行一场‘三族债务清算会谈’。”
“在会上,我们将共同厘清历史债务账目,核定各方权责,并以此为基础,设计一套覆盖三族的‘债务置换’与‘风险共担’方案。所有过程,需公开透明,接受三方共同监督。”
王多鱼看着血焚长老,目光锐利:“至于血焚长老提及的魔族‘历史坏账’,可作为首批试点项目,在会谈框架下,由我债尊阁进行审核、评估,并设计具体处置方案。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他将魔族的单方面请求,纳入了自己设计的“三方会谈”大局之中,并且将处置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血焚长老血眸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王多鱼的提议,虽然限制了魔族的自主性,但却提供了一个真正解决问题的平台,符合他们最大的利益诉求。
片刻后,他重重一拍座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好!就依王阁主之言!我血焰部,同意参加三方会谈!具体时间地点,由青霖城定夺!本王会尽快联络族内其他势力,并整理部分坏账资料先行送来!”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王多鱼心中那丝警惕更浓。魔族对解决三角债的迫切,似乎超乎想象。
大事议定,气氛稍缓。血焚长老又与青霖城主客套了几句,便带着随从告辞,前往城西驿馆休息。
送走魔族使团,青霖城主看向王多鱼,眼中带着担忧:“王先生,与魔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王多鱼目光深邃,望向西方:“城主,三角债是死结,亦是漩涡。魔族主动跳进来,未必是坏事。关键在于,我们能否成为那个掌控漩涡方向的人。”
他顿了顿,低声道:“而且,我怀疑,魔族如此急切,除了内部压力,很可能与……那‘虚无之根’以及黑水潭的虚空裂隙有关。他们或许感知到了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才不得不寻求外力破局。”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进来,呈上一枚散发着浓郁魔气的玉简:“王大人,魔族使团临走前,托属下将此物转交给您,说是……一份小小的‘见面礼’,或许对您筹备会谈有所助益。”
王多鱼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玉简内并非什么功法秘术,而是一份名单和简短的资料。名单上罗列了十几个名字,后面标注着其在魔族的身份地位,以及……他们所欠下的、纠缠极深的债务对象,其中赫然包括了几个人族大宗和妖族王庭的核心人物!
而在资料的最后,附着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债尊阁下,三角债之核心,不在账目多寡,而在……人心贪嗔。些许薄礼,助阁下……秤量人心。”
王多鱼握着这枚滚烫的玉简,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魔族送的这份“礼”,哪里是助他,分明是将一块烧红的烙铁塞到了他手里!这份名单一旦公开,足以在三族内部掀起滔天巨浪!
血焚长老,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想做什么?
这三方会谈尚未开始,暗处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