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城主笑吟吟的目光,熊老三与狼赫不善的审视,以及周围众多妖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如同无形的网,将王多鱼笼罩在坊市的中心。
压力骤临,王多鱼却仿佛浑然未觉,脸上那抹带着算计的从容笑容反而更深了些。他先是朝着露台上的青霖城主微微颔首,算是接下了这道考题,随即目光转向依旧怒目相视的熊老三与狼赫。
“熊首领,狼首领,”王多鱼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二位争执的焦点,无非是旧债未清,新交易无法进行,陷入了死循环。不知可否将具体的债务数额,以及涉及的商品、劳务,与王某说道说道?”
熊老三哼了一声,瓮声瓮气道:“这狼崽子们的血牙部落,前年赊了我们一百把精铁矿镐,说好用挖到的‘烈阳矿’的三成来抵,结果就还了不到一成的矿石,还都是些劣等货色!剩下的债拖到现在,连本带利,至少值五百斤上等烈阳矿!现在他们居然还有脸来赊新的工具?”
狼赫立刻尖声反驳:“放屁!你们的矿镐根本不行!下到烈阳矿脉深处,没挖几下就断了,还引动了地火毒瘴,害我们折了三个好手!医药费、抚恤还没跟你们算呢!那点劣等矿石,抵了医药费都勉强!还想让我们还五百斤上等矿?做梦!”
双方各执一词,眼看又要吵起来。
王多鱼抬手虚按,止住了他们的争吵。在他的债务视野中,两人的因果线混乱纠缠,怨气滋生,但核心问题清晰可见——缺乏一个公允的、双方认可的“价值衡量标准”和“风险共担机制”。
“二位,争吵解决不了问题。”王多鱼慢条斯理地说道,“依我看,你们的问题在于三点:其一,工具质量与采矿风险的责任界定不清;其二,矿石价值与工具价值的兑换比率模糊;其三,也是最关键的,缺乏信任,导致合作无法延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妖族,声音提高了几分,仿佛不仅是说给熊狼二人,更是说给所有妖族听:“既然旧的债务成了一笔糊涂账,为何不换个思路,将这笔‘死债’,变成能让双方都受益的‘活契’呢?”
“活契?”熊老三和狼赫都愣了一下,连露台上的青霖城主也微微前倾了身子,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好奇。
“不错。”王多鱼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对妖族而言全然陌生的概念,“我称之为——‘债转股’。”
“债转股?”众妖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简单来说,”王多鱼耐心解释,“熊首领,你们青木部落不是担心血牙部落还不起债吗?那就不让他们用矿石还了。你们将那五百斤上等烈阳矿的债权,折算成对血牙部落未来‘烈阳矿’开采收益的……嗯,姑且称之为‘份额’或者‘股’。”
他看向狼赫:“狼首领,你们血牙部落不是缺工具,也承担不起采矿风险吗?那就接受这笔‘投资’。青木部落不仅免除你们的旧债,还可以继续向你们提供更精良的矿镐,甚至派有经验的工匠指导你们如何规避地火毒瘴。而作为回报,你们未来开采出的烈阳矿,按照约定的比例,分给青木部落一部分。”
“这样一来,”王多鱼总结道,“熊首领,你们的债权不再是坏账,而是变成了一项长期、可持续的收益来源。狼首领,你们获得了急需的生产工具和技术支持,能够提高产量和安全性,部落得以生存和发展。双方从债权债务的对立关系,变成了共同开采矿脉、共享收益的合作伙伴关系!”
这番言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妖族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还能这样?”
“不用打打杀杀逼债了?”
“一起挖矿,一起分?”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妖族心思相对直率,虽然对“股”、“份额”这些词汇感到陌生,但王多鱼描绘的前景却简单明了——化干戈为玉帛,合作共赢!
熊老三挠了挠巨大的脑袋,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心动:“那……那这‘股’该怎么算?我们占多少?他们占多少?”
狼赫也竖起了耳朵,紧张地看着王多鱼。这方案听起来对他们部落极为有利,但具体细节关乎生存。
王多鱼早有腹稿,从容道:“这便需要根据双方投入来公允衡量。青木部落投入的是:免除的旧债(可折价为初始资本)、持续提供的工具和技术支持。血牙部落投入的是:烈阳矿脉的开采权(或优先开采权)、以及部落人力的投入。”
他看向双方:“我们可以大致估算一下。假设那座烈阳矿脉潜在总价值为一万斤上等矿石。青木部落投入的旧债加后续支持,折算为三千斤矿石的价值。血牙部落投入矿脉和人力,折算为七千斤矿石的价值。那么,青木部落便占三成‘股’,血牙部落占七成‘股’。未来所有开采出的矿石,都按这个比例分配。”
为了让概念更直观,王多鱼甚至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普通玉石,现场粗略地炼制了几枚带着简易符文、标明“三”和“七”数字的玉片,递给熊老三和狼赫。
“看,这就是你们各自‘股份’的凭证雏形。未来收益,凭此分配。”
熊老三拿着那枚“三”的玉片,翻来覆去地看,虽然不懂符文,但那种“拥有权”的模糊感觉让他心头火热。狼赫握着“七”的玉片,更是激动不已,这意味着部落有了活下去甚至壮大的希望!
“我……我觉得行!”狼赫率先表态。
熊老三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玉片,又看了看王多鱼,最终重重一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这劳什子‘债转股’,俺老熊认了!”
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竟然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妖族意料的方式平息了。围观的妖族们议论纷纷,看向王多鱼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探究。
露台上,青霖城主轻轻拍掌,慵懒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妙!真是妙啊!化敌为友,点石成金……王多鱼是吧?你这个人族商人,果然有意思得很。”
她身影一晃,如同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从露台落下,来到王多鱼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你这‘债转股’的想法,很对本王的胃口。看来,我这青霖城,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王多鱼谦逊一笑:“城主过奖,不过是些微末伎俩,希望能为贵宝地带来一些新气象。”
“新气象?本王很期待。”青霖城主琥珀色的眸子转了转,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不过,光是解决两个小部落的纠纷,可算不上什么大本事。我城主府里,还有几笔更麻烦、牵扯更广的‘陈年旧账’,不知王大商人,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
她话音刚落,王多鱼脑海中的系统便传来了提示:
【触发支线任务:理清青霖城主府坏账。】
【任务描述:青霖城主府因历史原因,积压大量难以收回的债务,涉及多个妖族部落及部分外部势力,严重影响了城主的财政收入和权威。】
【任务奖励:青霖城主好感度大幅提升,获得在青霖城推行新金融制度的初步许可,解锁部分妖族债务网络信息。】
王多鱼心中了然,这既是新的挑战,也是打开妖国局面的关键一步。他正要开口答应,系统却突然又传来一条附加提示:
【警告:检测到青霖城主府部分债务链条末端,连接着异常能量源,属性分析中……疑似与“魔族诅咒债”及未知的“虚空侵蚀”有关联……】
王多鱼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城主府的坏账,竟然牵扯到了魔族,甚至……可能与噬契者那样的存在有关?
这妖国之行,看来远比他想象的更要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