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鹤道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目光。
他面容清矍,三缕长须,身着月白道袍,手持一柄白玉拂尘,周身气息与这血腥战场格格不入,仿佛超然物外的画中仙。他就那样悠然悬停在战场的边缘,既未靠近联军,也未偏向黑风坊市,一双深邃如星渊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扫视着下方混乱的战局,尤其是在王多鱼所在的债尊阁方向停留了片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玉衡子!是你这老牛鼻子!”联军后方,那名幽冥道金丹中期修士显然认出来人,语气带着忌惮与不满,“你们天机阁也要来蹚这浑水?”
被称为玉衡子的道人轻轻拂动拂尘,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战场:“贫道云游至此,见此地因果纠缠,煞气盈天,特来一观。尔等打生打死,与贫道何干?只是……”他目光转向王多鱼,笑意更深,“这位小友的手段,倒是颇为新奇,以‘债’为网,困锁千军,贫道甚觉有趣。”
王多鱼心中凛然。此人绝对是天机阁的高层,其修为深不可测,给他的压力甚至超过一般的元婴修士!而且,对方似乎对他的债务之道极感兴趣,但态度暧昧,难以捉摸。龙魂警示的“无契之人”,会是他吗?
“系统,扫描目标玉衡子,分析其因果特征,评估与‘无契之人’的匹配度。”
【扫描中……警告!目标存在高阶信息屏蔽!】
【因果特征分析:极度模糊,与外界因果连接稀疏,仿佛超脱于常规因果网络之外。未检测到明显‘业力债务’残留。】
【与‘无契之人’特征匹配度:68%(基于现有信息推测)。】
【威胁评估:极高!其实力远超宿主,意图不明。】
玉衡子的出现,让原本激烈的战事出现了短暂的停滞。联军一方投鼠忌器,不敢再全力进攻,生怕被天机阁渔翁得利。黑风坊市这边也乐得喘息,加紧修复阵法。
王多鱼心念电转,知道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和平间隙,打破僵局。玉衡子看似中立,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必须将他拉入自己的“债务”规则体系内,才能掌握一丝主动。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玉衡子耳中:“前辈既觉有趣,何不入局一观?旁观虽清,却不如亲身经历来得真切。”
玉衡子挑眉,拂尘轻摆:“哦?小友欲邀贫道如何入局?”
“简单。”王多鱼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些身上依旧缠绕着“债务因果线”的联军修士,“此地万千因果,皆可化为‘债据’。前辈可任选一方‘债务’,或‘承’,或‘销’,或‘转’,亲身体验一番这‘债务’流转之妙。无论前辈如何选择,皆算晚辈欠前辈一份‘解说之债’,他日必当奉还。”
他这是在投石问路,以自身欠下一个小人情为代价,试探玉衡子的态度,并试图将其拉入自己的规则领域。
玉衡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抚掌轻笑:“妙!妙啊!以自身为饵,引君入瓮,更将这‘人情’也明码标价,列为‘债务’。小友,你这‘债’之道,当真已融入骨血矣。”
他沉吟片刻,目光在战场上游移,最终落在了那名刚刚被王多鱼“强制债转”,搞得狼狈不堪、正竭力摆脱身上因果线的血煞宗金丹修士身上。
“也罢,贫道便选他吧。”玉衡子拂尘朝着那名血煞宗金丹遥遥一指,“此人身上‘恶债’缠身,煞气冲霄,贫道便做个顺水人情,助小友……‘销’了此债如何?”
话音未落,也不见玉衡子有何动作,只是拂尘轻轻一刷。
一道清蒙蒙、仿佛不沾丝毫烟火气的仙光,如同流水般洒落,照在那名血煞宗金丹身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缠绕在血煞宗金丹身上、由王多鱼规则所化的、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债务因果线”,在被那清光扫过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强行斩断,不是规则对抗,而是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直接“抹除”了其存在的痕迹!连同其代表的“债务关系”本身,也一同被“清零”!
那名血煞宗金丹只觉得周身一轻,所有滞涩、反噬、灵力抽取的感觉瞬间消失!他愕然内视,发现自己与这片战场、与黑风坊市阵法之间的那种诡异的“欠债”联系,彻底不见了!
“这……这是什么手段?!”他又惊又喜,更是感到一股寒意。这白衣道人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王多鱼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的债务规则,是基于因果与契约的,只要因果不消,契约不毁,债务便始终存在。而这玉衡子,竟能直接“抹消”因果,了断契约?!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规则的理解范畴!
“无契之人……”王多鱼脑海中再次闪过龙魂的警示。难道所谓的“无契”,并非指不签订契约,而是指……有能力无视甚至抹除契约的存在?!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位阶规则介入!债务因果被强制清零!规则层面遭受冲击!】
【分析:目标玉衡子掌握某种‘因果归无’或‘契约豁免’特性!对宿主债务体系存在天然克制!】
玉衡子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拂尘再摆,笑吟吟地看向王多鱼:“小友,此债已销。不知贫道这‘入局’之法,可还入得眼否?你欠贫道的那份‘解说之债’,又当如何?”
他轻描淡写间,不仅化解了王多鱼对一名金丹修士的压制,更反过来将了王多鱼一军,索要“报酬”!
战场之上,气氛因玉衡子这鬼神莫测的一手,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联军一方士气大振,看向玉衡子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期待。而黑风坊市这边,则人人色变,刚刚提升的士气遭受重挫。凌霜等人更是忧心忡忡地看向王多鱼。
王多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玉衡子的力量,对他赖以生存的债务之道形成了根本性的威胁。
但他不能退缩。
“前辈手段通玄,晚辈佩服。”王多鱼拱手,神色恢复平静,“既然前辈已‘销’一债,晚辈自当履行承诺,解说其中玄妙。不过此地非讲话之所,且战事未休,不若待此间事了,晚辈再于债尊阁内,备好香茗,与前辈细细分说这‘债务’之趣?届时,前辈亦可亲自体验一番,‘创造’债务的乐趣。”
他这话绵里藏针,既承认了“欠债”,承诺偿还,又将偿还地点定在了自己的主场“债尊阁”,更暗示对方可以亲自下场“创造债务”,而非仅仅“销债”,试图将主动权慢慢拉回。
玉衡子闻言,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哈哈一笑:“善!小友临危不乱,心思缜密,贫道愈发期待了。也罢,便依你之言。”
他竟真的不再插手,骑着仙鹤又向后退出数里,依旧作壁上观,但那无形的压力,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王多鱼知道,暂时的危机过去了,但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然后集中精力,应对玉衡子这个更加可怕的“变数”。
他目光再次投向战场,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经过玉衡子这一搅局,联军士气回升,那名脱困的血煞宗金丹更是杀气腾腾地再次锁定了他。
必须速战速决!
王多鱼心念一动,体内四色债务旋涡与混沌奇点以前所未有的幅度震颤起来,他准备动用一张底牌,一张融合了龙族契约之力与债务规则,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掌握的底牌!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刹那,怀中的观星帖,再次传来了净明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只有短短一句:
“玉衡师叔乃阁内‘观星殿’主,擅‘星移斗转’,可化有为无。小心……你的‘债网’。”
王多鱼心中一沉。
斗转星移,化有为无?
这分明是针对他债务之道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