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明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仿佛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早在其预料之中。随着他话音落下,那被契约锁链缠绕的暗影卫胸口玉佩光芒收敛,其眼中决绝之色褪去,重新变得空洞无神,如同一个失去操控的傀儡,僵立在原地。
王多鱼眼神锐利如刀,并未立刻撤去锁链,沉声道:“净明执事?这便是天机阁的送请柬之道?未免太过鬼祟!”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净明的声音依旧平淡,“王阁主身负异术,搅动风云,寻常请柬,只怕入不了阁主之眼。不得已,方出此下策,望请海涵。”
说话间,那僵立的暗影卫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枚非金非玉、材质与那“记账石”残片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光滑温润的青色令牌缓缓浮现。令牌正面刻着“天机”二字,背面则是一幅简化的周天星斗图。
“此乃‘观星帖’,持此帖,可于三日后午时,至‘流云涧’天机别院一叙。”净明的声音透过玉佩传来,“阁主心中诸多疑惑,或可在彼处寻得一二答案。关于幽冥动向,关于记账古石,亦关于……阁主体内那有趣的小东西。”
王多鱼瞳孔微缩!对方不仅知道幽冥道和记账石,竟然连他丹田内刚刚成型的“债务奇点”都似乎有所察觉?!这天机阁,当真深不可测!
他心念电转,知道此刻翻脸绝非明智之举。对方既然以请柬之名现身,至少暂时没有直接敌意。
“既然是请柬,王某收下了。”王多鱼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道将那块“观星帖”卷入手中,触手温凉。“三日后,流云涧,王某必当赴约。”
“善。”净明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届时,静候阁主大驾。”
话音落下,那枚玉佩“啪”的一声轻响,碎裂成齑粉,随风消散。而那暗影卫,也在玉佩碎裂的瞬间,身形如同泡影般扭曲、淡化,最终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林中,只剩下王多鱼一人,手持观星帖,面色凝重。
收起观星帖,王多鱼并未立刻离开。他重新盘膝坐下,仔细检查周身,确认没有被留下任何追踪印记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波澜却难以平息。
天机阁的突然正式邀约,打乱了他直接返回黑风坊市的计划。流云涧位于青云山与黑风坊市之间,是一处三不管的中立地带,多有散修和小型商会聚集,鱼龙混杂。天机阁将地点选在那里,显然是不想引起青云剑宗的过度关注。
去,还是不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鸿门宴。天机阁态度暧昧,目的不明,其掌控的信息更是远超他的预估,危险性极大。
但不去,就意味着放弃了解幽冥道更深层阴谋、了解记账石来历、乃至弄清债务奇点奥秘的机会。这些信息,对他至关重要。
“系统,推演赴约风险与收益。”
【推演中……基于现有信息,风险评级:高。收益潜力:极高。】
【风险点:1、天机阁意图不明,可能存在囚禁、利用或剥离宿主特殊能力之风险。2、流云涧环境复杂,易遭第三方势力干扰。3、宿主当前状态并非巅峰,应对突发情况能力受限。】
【收益点:1、可能获取关键情报,破解当前困局。2、可能接触更高层次规则信息,促进《天衡宝录》与债务奇点进化。3、或可借此与天机阁建立某种程度的“信息债务”关系,化敌为友(可能性较低)。】
【建议:在做好充分准备与应急预案前提下,建议赴约。】
系统的推演与他的判断基本一致。风险虽高,但值得一搏。
他决定赴约。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尽可能提升实力,并做好万全准备。
接下来的两日,王多鱼并未急于赶路,而是寻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山谷,布下重重阵法,开始闭关。
他首先取出那枚“剑悟茶”剩余的小半叶片,再次含入口中。凛冽的悟道灵机与剑意流淌,加速着他肉身与神魂伤势的恢复,更让他心神空明,思维速度大增。
随后,他重点参悟新得的“记账石”残片。神识沉入其中,虽然依旧无法捕捉那庞大的破碎信息流,但在剑悟茶和债务奇点的双重辅助下,他渐渐能从中剥离出一些极其细微、却相对完整的“规则碎片”。
这些碎片,大多是某种古老契约的片段,或者是对特定“债务关系”的公证记录。其中蕴含的规则至理,远比他之前领悟的《天债律典》更加古朴、更加接近本源。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完善着自身的债务体系,对“契约覆盖”、“债务追溯”等能力的理解飞速提升。
而最让他惊喜的变化,来自于丹田内的“债务奇点”。
在他参悟记账石碎片时,那债务奇点仿佛一个饥渴的海绵,主动吸纳着从碎片中弥漫出的古老规则气息。其混沌的灰色变得更加深邃,旋转也似乎更加稳定、有力。甚至,它开始反馈出一丝丝精纯无比、蕴含着“记录”与“公证”道韵的奇异能量,反哺王多鱼的神魂与混沌债丹!
在这反哺之下,王多鱼发现自己对周遭“债务因果”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清晰!他甚至能隐隐“听”到风中残留的某些古老誓言,能“看”到岩石中记录的地脉灵气流转的“账目”!
这债务奇点,竟能辅助他“阅读”世界本身蕴含的“债务信息”!
同时,那缠绕在债丹上的三种异债,在债务奇点和不断完善的规则领悟双重压制下,也变得更加“驯服”。虽然依旧无法根除,但其带来的痛苦与滞涩感已大幅减轻,甚至能被他有限度地引导、利用。
他的实力,在短短两日内,有了显着的恢复和提升!
第三日清晨,王多鱼结束闭关,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气息沉凝厚重,虽未完全恢复巅峰,但已非三日前可比。
他算准时间,祭出飞舟,朝着流云涧的方向而去。
流云涧并非单一的山涧,而是一片被无数条溪流瀑布切割而成的、云雾缭绕的喀斯特地貌区域。其中分布着许多天然的溶洞、石林,以及后来修士开辟的简易洞府和交易点。
按照观星帖上的指引,王多鱼操控飞舟降落在其中一处看似普通的石林外围。他刚收起飞舟,一名作凡人书童打扮、眼神却异常清亮的少年便不知从何处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可是王多鱼王阁主?晚辈奉净明执事之命,在此迎候,请随我来。”
王多鱼点了点头,暗中警惕,跟随书童步入石林。石林内部路径错综复杂,迷雾更浓,若非有人引导,极易迷失。
七拐八绕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一座雅致的、仿佛与周围石壁融为一体的青竹小院,出现在云雾深处。院门敞开,门上悬挂一匾,上书“观星”二字。
“王阁主,请进,执事已在院内等候。”书童在院门外止步,躬身相请。
王多鱼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院中。
院内布置简朴,仅有石桌石凳,几丛翠竹。净明执事依旧是一身青衣,正背对着他,仰头望着被石林切割成一片狭小的、却异常清澈的天空,仿佛在观察星象。
然而,就在王多鱼踏入小院的瞬间,他丹田内的债务奇点,毫无征兆地、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渴望”、“警惕”与“共鸣”的复杂意念,从中传递出来!
这一次,悸动的源头,并非来自净明,也非来自这小院,而是来自于……这小院地下极深之处!
仿佛那里,埋藏着某种与“债务奇点”同源,或者说是其“渴求”的……更大、更完整的“碎片”!
王多鱼的脚步,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
这天机别院之下,究竟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