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带来的消息,让王多鱼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添一层阴霾。黑风坊市是他根基所在,凌霜、张凡等人更是他重要的伙伴。若有失,不仅心血毁于一旦,更会让他道心蒙尘。
“可知是何方势力?”王多鱼强压伤势,沉声问道。
洛风摇头:“对方行事隐秘,且似乎对坊市周边极为熟悉,几次出现都在巡逻间隙,未能捕捉到确切跟脚。但观其行事风格,不似幽冥道那般阴狠暴戾,反倒像是……专业的探子。”
专业的探子?王多鱼脑中瞬间闪过天机阁净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是他们在窥探?还是另有其人?他离开黑风坊市的消息并非绝密,有心人稍加打探便能知晓。他不在,确实是一些势力动手的最佳时机。
“我已派人传讯回宗门,请木清玄师弟加派高手,暗中护卫黑风坊市。”洛风看出王多鱼的担忧,宽慰道,“宗门在南疆亦有分舵,可互为犄角,短期内应无大碍。王债尊当务之急,是安心养伤。”
王多鱼点了点头,感激道:“有劳洛道友和贵宗费心。”他知道,此刻自己远水难救近火,急躁无用。唯有尽快恢复,解决青云剑宗的麻烦,才能抽身回援。
他重新闭上眼睛,全力炼化口中“剑悟茶”的药力。清凉凛冽的悟道灵机与凛然剑意流转全身,如同最好的工匠,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神魂。更奇妙的是,那茶中蕴含的一丝澄澈剑心之意,竟与他混沌债丹中那纠缠的凶煞剑债、幽冥死气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与……刺激?
在剑悟茶的辅助下,王多鱼的心神前所未有的空明。他不再执着于强行驱除债丹上的异种气息,而是以《天债律典》和《天衡宝录》的奥义,重新审视这些“不良资产”。
凶煞剑债,本质是千年杀戮积累的业力与因果,暴戾,但纯粹。
幽冥死气,阴冷污秽,蕴含着死亡与寂灭的规则,但其核心,似乎也遵循着某种“能量守恒”般的古老契约?
这两种力量属性迥异,相互排斥,却又因同时存在于他的债丹内,形成了一种脆弱的、混乱的平衡。
“平衡……契约……债务转移……”王多鱼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
他之前化解赵师弟体内的剑债,用的是“债务隔离”。应对罪剑冲击,用的是“债务缓冲”。这些本质上都是防御和隔离。但《天衡宝录》的精髓,在于“平衡”与“流转”!为何不能……主动引导,甚至“转移”这些债务?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微弱的凶煞剑债气息,尝试将其“包裹”在一层由自身混沌道力构成的、蕴含着“转移”规则的薄膜中。这个过程极其精细且危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第一次尝试,薄膜破裂,剑债反噬,让他气血翻腾。
第二次,转移方向失控,差点波及自身神魂。
第三次……
在剑悟茶带来的超强悟性下,在无数次失败后,王多鱼终于成功地,将那一缕被包裹的凶煞剑债,引导出了体外,并精准地“注入”到了洞府内一块用于测试阵法的顽石之中!
嗤——!
那顽石瞬间被染成暗红色,表面浮现出道道裂纹,散发出暴戾的气息,几个呼吸后,竟“嘭”的一声炸裂成齑粉!
成功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对象也是一块没有灵性的石头,但这意味着,他初步掌握了主动“转移”债务的方法!
就在王多鱼为这意外突破感到欣喜时,他体内那与债灵的微弱联系,再次传来波动。这一次,并非惊慌,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
“我……我好像感知到了!”债灵的声音在王多鱼脑海响起,带着难以置信,“在刚才你成功转移那丝剑债的瞬间,镇罪崖深处,那罪剑的意念,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空白’与‘疑惑’?它似乎无法理解,为何属于它的‘债务’,会被以这种方式剥离、转移!”
债灵继续道:“而且,借助你那丝转移之力引发的规则涟漪,我似乎窥探到了镇罪崖封印内部的一角……那里,除了被层层锁链束缚的罪剑本体之外,在它剑格与剑身的连接处,似乎……镶嵌着一枚东西!”
“镶嵌着东西?”王多鱼心中一动。
“看不清具体形态,但那东西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与幽冥引煞符核心那股古老气息同源,但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波动!”债灵的语气变得激动,“就是它!就是它在吸引着那枚符箓!它就像是……一个早已埋下的‘接口’!”
王多鱼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那罪剑并非自愿与幽冥符箓共鸣,而是它身上,早就被种下了一个能与幽冥力量连接的“后门”!这个“后门”或许是在锻造之初就被埋下,或许是在某次战斗中被动沾染,历经千年封印,不仅未被磨灭,反而在凶煞剑债的温养下,逐渐苏醒!
幽冥道要做的,就是通过“幽冥引煞符”这个“钥匙”,激活那个“接口”,从而绕过罪剑本身的意志,直接“接管”或者“污染”其力量核心!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罪剑意念既排斥幽冥死气,其深处又隐藏着一丝渴望——它排斥的是外来的、试图控制它的幽冥道力量,但它剑身上的那个“接口”,却本能地渴望与同源的本源力量连接!
这个发现,至关重要!它意味着,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并非直接对抗罪剑那庞大的凶煞债力,而在于那个隐藏在罪剑身上的“接口”!
如果能想办法封印、剥离、或者……“重构”那个接口,是否就能切断幽冥道的阴谋?甚至,能否以此为突破口,反过来影响罪剑本身?
王多鱼感觉自己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他之前的“债务转移”思路,似乎正好可以应用在这方面!
他不再犹豫,全力催动剑悟茶的药力,加速疗伤,同时更加深入地参悟《天衡宝录》中关于“契约覆盖”、“债务置换”的奥义。他需要将刚刚领悟的粗浅“债务转移”技巧,提升到足以应对那个神秘“接口”的层次。
洞府之内,暗金色道韵与凛冽剑意交织,王多鱼的气息在稳步恢复,甚至因祸得福,对债务规则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然而,就在他潜心悟道的第二日深夜,洛风再次匆匆而来,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王债尊,刚接到南疆分舵急报!石吼长老所在的熊妖族部落,昨日傍晚遭到不明身份高手袭击,伤亡不小!对方目标明确,破坏了几处与黑风坊市联络用的图腾柱后便迅速撤离!我们与南疆债网的远程联系……被削弱了!”
王多鱼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四射。
先是黑风坊市被窥探,再是南疆熊妖族被袭,目标直指他与外界的联系网络!
这绝非巧合!
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正在系统性地剪除他的羽翼,将他孤立在青云山!
是幽冥道?是天机阁?还是……另有其人?
内忧外患,瞬息而至。王多鱼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三日之期,转眼即至。镇罪崖内,等待他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凶险与……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