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舟穿过层层云海,下方景物飞速流转,由丘陵盆地逐渐变为连绵起伏的雄峻山峦。七日后,一片巍峨浩瀚、灵气氤氲宛若仙境的巨大山脉群,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无数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瀑流泉点缀其间,道道剑光穿梭云中,气象万千,令人心折。
这便是青云剑宗山门所在——青云山脉。
王多鱼站在舟首,望着这片仙家盛景,心中震撼之余,警惕更甚。这一路风平浪静,后方那道隐晦的遁光在接近青云山脉范围时便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但这反而让他觉得,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或许更为汹涌。
木清玄来到他身边,淡淡道:“王道友,前面便是青云山了。宗主与诸位长老已在‘议事殿’等候。”
王多鱼收敛心神,点了点头。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踏入山门的这一刻,便正式开始了。
穿云舟缓缓降落在主峰“天枢峰”的巨大广场上。立刻有身着统一青色道袍的弟子上前引路。沿途所遇青云弟子,皆气息凝练,目光锐利,修为最低也是炼气后期,筑基弟子比比皆是,甚至偶尔能感受到金丹修士隐晦的气息扫过。
王多鱼顶着周围或好奇、或审视、或隐含不屑的目光,面色平静,步伐沉稳。他头顶那“¥96,969,900”的金光,在这仙门重地,显得格外突兀与扎眼。
议事殿恢弘大气,庄严肃穆。殿内上首,端坐着一位面容古朴、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正是青云剑宗宗主木通天。其下左右两侧,分坐着七八位气息强横的长老,修为至少都是金丹中期。木清玄也在其中,坐在左侧靠后的位置。
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
“散修王多鱼,见过木宗主,见过诸位长老。”王多鱼不卑不亢地行礼。
宗主木通天目光落在王多鱼身上,在他头顶的金光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小友不必多礼。听清玄言,小友身负异禀,于处置‘债务’一道,颇有独到之处?”
“不敢当宗主谬赞。”王多鱼谨慎回应,“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微末伎俩,混迹于市井之间,求存罢了。”
“市井之间,亦有大智慧。”木通天不置可否,话锋一转,“我青云剑宗,立宗万载,门下弟子、附属家族、交好势力盘根错节,难免也积压了一些……陈年旧账,牵扯因果,阻碍流通。不知小友,可愿听上一二,看看有无化解之策?”
来了!王多鱼心道。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敢问宗主,这些‘旧账’,是灵石债务,还是……人情因果,亦或是资源产权纠纷?”
他这个问题问得颇为关键,直接指向了问题的核心性质。
殿内几位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江湖骗子的家伙,能问出如此切中要害的问题。
一位面色红润、身形微胖的长老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自然是皆有!灵石拖欠、资源侵占、弟子间的人情烂账,甚至一些附属家族借着我宗名头在外面惹下的麻烦事,林林总总,繁杂无比!若非如此,又何须找你一个外人?”
王多鱼看向这位长老,【洞察术】悄然反馈:
【姓名:朱罡(刑律长老)】
【修为:金丹后期】
【状态:烦躁,不屑,对宗门积弊深感无力。】
【债务关系:无。】
【潜在弱点:性格刚愎,易怒,掌管刑律却受诸多掣肘。】
“朱长老所言极是。”王多鱼微微一笑,并未动气,“正因其繁杂,牵扯众多,常规手段难以厘清,才更需要非常之法。在下不才,愿闻其详,或可试举一例,与诸位长老探讨。”
他这番从容不迫、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自信的态度,让几位原本心存轻视的长老,神色稍缓。
木通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对左侧一位面容清瘦、主管宗门资源调度的长老示意了一下:“李长老,你且将‘赤焰晶矿’那笔旧账,说与王小友听听。”
李长老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无奈:“赤焰晶矿,位于我宗势力边缘,原由附属家族‘炎家’负责开采,每年上交定额矿石。百年前,炎家开采过度,导致矿脉核心区域坍塌,产量锐减,无法完成上缴份额,积欠至今,连本带利,已是一笔天文数字。炎家如今早已没落,根本无力偿还。宗门曾数次派人核查,那矿脉确实近乎枯竭,收回无望。此账,已成死账。”
殿内众长老闻言,皆微微摇头,显然对此事早已不抱希望。这只是一个缩影,类似的“死账”、“烂账”,在庞大的青云剑宗内部,不知还有多少。
王多鱼听完,沉吟片刻,忽然问道:“李长老,那赤焰晶矿坍塌的核心区域,之后可曾仔细勘探过?除了赤焰晶,是否伴生有其他矿物?矿脉枯竭,那炎家如今以何为生?他们欠下的,仅仅是矿石吗?”
一连几个问题,让李长老愣了一下,他看向王多鱼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这个……当年事故后,只粗略检查,确认赤焰晶矿脉已毁,便未再深入。伴生矿……似乎有一些低阶的‘火铜’和‘地火石’,价值不高。炎家如今……听说转行在矿坑附近培育一些耐热的低阶灵草,勉强糊口。他们欠下的,自然是矿石折算的灵石债务。”
王多鱼眼中精光一闪,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上前一步,对木通天及众长老拱手道:“宗主,诸位长老,依在下浅见,此账,未必是‘死账’!”
“哦?”木通天来了兴趣,“小友有何高见?”
“首先,矿脉核心坍塌,未必意味着彻底枯竭,或许只是主矿脉断裂,伴生矿脉或因地质变动反而富集?需要专业矿师重新深入勘探!”
“其次,炎家转培育耐热灵草,说明矿坑区域地火灵气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可能形成了特殊的‘火煞地脉’环境!这种环境,或许不适合开采矿石,但却可能是某些特殊火属性灵草、甚至驯养特定火系妖兽的绝佳场所!”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炎家欠下的,不仅仅是灵石,更是‘资源’!他们无法提供赤焰晶,但能否用这些新发现的、或者可能存在的‘替代资源’来抵债?比如,独家为我青云剑宗供应那些特殊灵草,或者未来可能驯养出的火系妖兽材料?甚至,我们可以将那片区域,从‘矿区’重新定位为‘特种灵植\/养殖区’,与炎家签订新的长期供货契约,将旧债转化为未来收益的分成!”
王多鱼一番话,如同惊雷,在议事殿中炸响!
他这不是在简单地讨债,而是在进行“资产重组”和“商业模式再造”!将一笔看似毫无价值的死账,盘活为可能带来持续收益的优质资产!
殿内众长老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思索。他们习惯了用力量解决问题,何曾想过,债务还能这么处理?!
朱罡长老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王多鱼说的条条在理,竟一时找不到破绽!
木通天抚掌而笑,眼中精光四射:“好!好一个‘债尊’!果然名不虚传!化腐朽为神奇,不外如是!”
他看向王多鱼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与重视:“王小友,我青云剑宗这些陈年旧账,看来,是非请你出手不可了!”
王多鱼在青云剑宗议事殿的这番“初露锋芒”,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迅速在宗门高层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原本对他这个“外来户”持怀疑甚至排斥态度的部分长老,态度开始松动。宗主木通天更是当场拍板,授予王多鱼“客卿执事”的身份,并专门成立一个临时的“债务清核小组”,由木清玄协助,全权负责梳理和处置宗门内部积压的各类债务问题。
这意味着,王多鱼获得了一个名正言顺插手青云剑宗内部事务的身份和平台!
消息传出,在整个青云剑宗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个头顶着诡异金光、修为不过筑基初期的外来散修,竟然一跃成为宗主的座上宾,还要来清理宗门旧账?这让许多内门弟子乃至部分执事都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暗中不满。
王多鱼被安置在天枢峰一处清雅的客院中。木清玄亲自将他送来,态度比之前更加温和了几分:“王道友果然大才,一语惊醒梦中人。宗主对此事极为重视,后续还需道友多多费心。”
“木执事过奖,分内之事。”王多鱼谦逊道。
待木清玄离去,王多鱼关上房门,脸上才露出一丝疲惫与凝重。开局顺利,但他知道,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触动旧账,就是触动原有的利益格局,必然会引来反弹和阻挠。
他需要尽快打开局面,树立威信。
就在他思索着该从哪一笔债务入手,才能最快见到成效,又能相对稳妥时,客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一个充满傲气与不满的青年声音清晰地传来:
“王多鱼何在?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来我青云剑宗指手画脚,清算旧账!”
王多鱼眉头微皱,走到窗边。
只见院门外,一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修为已达筑基后期巅峰、面容倨傲的青年,正带着几名跟班弟子,气势汹汹地堵在那里。
看来,麻烦这么快就主动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