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脉,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黑色巨兽,横亘于黑风坊市西南方向。山中古木参天,瘴气弥漫,深处更是常年被灰黑色的云雾笼罩,妖兽潜行,危机四伏,寻常修士绝不敢轻易深入。
债尊阁二楼,王多鱼面前摊开着一张简陋的山脉外围地图。马彪带回的消息与【因果追溯】的方向相互印证,鬼师必然藏匿其中。放任一个对自己充满怨恨、且手段诡异的金丹期敌人在卧榻之侧恢复实力,无异于自寻死路。
“必须在他彻底恢复前,找到他,至少摸清他的现状和意图。”王多鱼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此行凶险,并非强制任务。凌霜、石猛、张凡,你三人随我同去。赵乾、马彪留守,稳住坊市基本盘,吴大师和柳大师继续保障后勤。”
被点名的三人毫无惧色,反而跃跃欲试。凌霜需要复仇,石猛渴望战斗,张凡则对山脉中可能存在的古老阵法或稀有材料充满兴趣。
“大人,让我也去吧!我对山林熟悉!”石猛拍着胸脯,熊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王多鱼点头:“好,你为前锋,注意警戒妖兽和地形。凌霜负责沿途布下隐蔽的警戒阵法,并寻找人为活动的痕迹。张凡,你利用【债务视野】和阵法知识,重点感知异常的能量聚集点或阴煞之气。”
他没有提及自己新获得的《万衍融灵术》和【因果追溯】,这些将是关键时刻的底牌。
准备妥当,四人悄然离开了坊市,一头扎进了那片苍茫而危险的山林。
一进入黑风山脉,气氛陡然变得不同。外界的光线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腐叶、湿土和淡淡妖气的混合味道。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妖兽的低沉嘶吼。
石猛一马当先,他庞大的身躯在林中却异常灵活,鼻翼不时耸动,捕捉着空气中细微的气味。他偶尔会停下,指着某个方向低声道:“那边有‘铁背狼’的粪便,新鲜,狼群可能不远。” 或是,“这里的树枝断了,痕迹很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的。”
凌霜则如同暗夜中的精灵,身影飘忽,纤纤玉指不时弹出微不可察的灵光,将一枚枚小巧的阵旗或感应符箓悄无声息地布置在树梢、岩缝等隐蔽处。这些阵法不仅能预警,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追踪和窥探。
张凡手持一个罗盘状的法器,双眸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债务视野】开启),不断扫视四周。在他的视野中,大部分区域只有零星、微弱的债务光芒(属于栖息的低阶妖兽),但偶尔,他能看到一些区域弥漫着淡淡的、不祥的灰色或黑色“债务云雾”,那通常意味着危险或异常。
王多鱼走在队伍中间,一边警惕四周,一边默默运转《万衍融灵术》。他发现,在这片原始、蛮荒的山林中修炼此术,效果竟比在坊市内好上不少。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属于这片山脉的古老、混乱却又充满生机的气息,与他体内的债务因果相互交织,被缓慢炼化,虽然对减少债务数字帮助微乎其微,却让他的灵力变得更加凝实,神识也敏锐了一丝。
第一天,他们并未深入太多,沿途遭遇了几波不开眼的低阶妖兽,都被石猛轻松解决。夜晚,他们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石洞休息,由凌霜布下隐匿阵法。
第二天,情况开始变得不同。
“有发现!”张凡突然低呼,指着左前方一片狼藉的林地。那里,几棵粗大的树木被拦腰折断,地面上布满巨大的爪痕和已经发黑的血迹,空气中残留着狂暴的妖力与一丝……阴冷的气息。
“是‘利爪熊’的尸体,看伤痕,不像是其他妖兽所为……”石猛检查着现场,面色凝重,“倒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干了精血,和之前李老根的死法,有点像,但更粗暴。”
凌霜蹲下身,指尖沾了一点发黑的血迹,闭目感知,片刻后睁开眼,语气肯定:“有微弱的阴煞之力残留,虽然被刻意掩饰过,但逃不过我的感知。是幽冥道的手段,他们在猎杀妖兽,汲取精元!”
王多鱼眼神一凛,立刻动用【因果追溯】,目标锁定那残留的阴煞气息。精神力消耗,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数个黑袍人围攻一头巨大的妖熊,道道黑光缠绕而上,妖熊的精血化作血流被强行抽离……画面破碎,但指向的方向更加明确——山脉深处。
“他们果然在这里,而且动作频繁。”王多鱼沉声道,“继续前进,加倍小心!”
随着不断深入,遇到的类似场景越来越多。被吸干精血的妖兽尸体,残留的阴煞气息,以及一些匆忙遗弃的、简陋的临时营地痕迹。一切都表明,幽冥道残余势力正在这片山脉中活跃,大肆掠夺生命精元。
第三天午后,他们穿过一片弥漫着淡紫色瘴气的沼泽区时,遭遇了进入山脉后最严峻的挑战。
一群双眼赤红、状若疯狂的“毒涎鳄”从泥沼中冲出,不由分说地扑向四人。这些毒鳄原本只是二阶妖兽,相当于炼气中后期,但此刻它们的力量、速度和防御都远超平常,而且完全不顾自身伤亡,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了。
“小心!它们被邪法激发了潜能!”凌霜娇叱一声,双手舞动,道道冰棱激射而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头毒鳄冻结。
石猛怒吼,拳风呼啸,将靠近的毒鳄砸得骨断筋折。张凡则快速布下一个小型的流沙陷地阵,限制毒鳄的行动。
王多鱼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他开启【破妄之眼】,仔细观察这些疯狂的毒鳄。果然,在它们混乱的意识核心,缠绕着一丝与之前尸傀类似的、受操控的阴煞精神烙印!
“攻击它们头颅与脊柱连接处!那里有控制烙印!”王多鱼立刻出声指点。
有了明确目标,三人攻击效率大增,很快将这群发狂的毒鳄清理干净。
战斗结束后,张凡在一头毒鳄尸体旁,发现了一块被踩进泥里的、非天然的黑色骨片,上面刻画着一个扭曲的符文。
“这是……‘引兽符’的残片!”凌霜辨认出来,脸色难看,“他们不仅猎杀妖兽,还在用符箓吸引并操控妖兽,要么用来当炮灰阻挠追踪者,要么……是集中起来进行更大规模的血祭!”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鬼师和他的手下,显然在谋划着什么。
就在四人心情沉重,准备继续循着痕迹追踪时,侧前方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和一声女子的惊呼!
“救命!!”
一道穿着淡绿色衣裙、身影狼狈的少女,惊慌失措地从林中冲出,她身上带着伤,气息紊乱,后面紧跟着两头双目赤红、涎水直流的“风狼”!
这少女看起来不过炼气五六层的修为,而那两头风狼明显也被动了手脚,实力暴涨,眼看就要追上她。
“救人!”王多鱼毫不犹豫下令。
石猛一个箭步冲出,如同坦克般撞向那两头风狼。凌霜玉手一挥,一道柔和的灵力绳索卷住那少女的腰肢,将她迅速拉回队伍之中。
少女惊魂未定,瘫坐在地,看着瞬间被石猛解决的风狼,又看看王多鱼等人,尤其是看到王多鱼头顶那若隐若现的金光时,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道:“多……多谢诸位前辈救命之恩!小女子白晓茹,是进山采药的散修,不知为何,山里的妖兽都疯了……”
王多鱼打量着这个自称采药散修的少女,【洞察术】悄然开启。
【姓名:白晓茹】
【修为:炼气六层】
【状态:惊慌,疲惫,伤势轻微。】
【债务关系:无。】
【潜在弱点:似乎隐藏了部分实力,眼神深处过于镇定。】
隐藏实力?过于镇定?
王多鱼心中升起一丝疑窦。一个普通的采药散修,在遭遇疯狂妖兽追杀后,还能在眼神深处保持镇定?
他不动声色,温和问道:“白姑娘不必惊慌,你可曾在这附近,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比如,穿着黑袍的修士?”
白晓茹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没……没有!小女子只是在外围采药,不敢深入,今天不知怎么惹到了这些发疯的妖兽……”她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一丝慌乱。
然而,王多鱼的【破妄之眼】却清晰地看到,在她说出“没有”时,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些被操控妖兽同源的阴煞之气,从她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香囊中,悄然逸散了出来。
王多鱼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这个“采药少女”,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和幽冥道,是什么关系?
是受害者,还是……伪装起来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