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噬契者”后,队伍并未立刻深入。王多鱼状态极差,需要时间恢复,众人也需要消化方才那规则层面交锋带来的震撼与信息。他们依托那几块巨大的“星骸”,布下层层防护与隐匿阵法,暂时在这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休整。
王多鱼盘坐于最大的那块星骸之下,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灵石与丹药,滋养近乎干涸的混沌奇点与四色债务旋涡。方才强行施展【衡约·存续之证】,虽击退了强敌,但也让他对自身之道有了更深的体悟。那“公证”之力,看似不蕴含攻防,实则直指规则存在的根本,或许正是对抗“虚无”的关键。
玄诚道人指挥青云弟子在外围警戒,剑气森然,警惕着浓雾中可能再次出现的阴影。苏瑶与两位狐族老妪则仔细检查着那三具联军探子的尸体,试图找到更多关于“噬契者”以及幽冥、血煞两宗目的的线索。
“这些尸体……很奇怪。”一位狐族老妪眉头紧锁,指尖闪烁着探查的灵光,“他们并非被单纯抽干力量而死,更像是……构成他们‘存在’的某些基础‘契约’被强行撕毁、吞噬了。就像一座房子,被抽走了最关键的地基和承重墙,自然彻底崩塌。”
苏瑶拿起那名血煞宗修士腰间一枚黯淡无光的身份玉牌,玉牌上原本与血煞宗魂殿相连的契约印记已然消失。“不仅是生命契约,他们与宗门、与法宝、甚至与自身修行功法的‘认同契约’都失效了。这‘噬契者’,当真可怕。”
另一边,张凡则带着几名擅长阵法的青云弟子,仔细研究着那些巨大的“星骸”。这些残骸材质非金非石,坚硬无比,表面布满了玄奥的纹路,似乎并非自然造物。
“东家,”张凡有所发现,指向一块星骸的断裂面,“这里有被外力破坏的痕迹,而且……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幽冥死气,与那符箓同源,但更加精纯古老!”
王多鱼闻言,强撑着起身走过去。果然,在那断裂面的缝隙中,残留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腐朽与堕落意味的幽冥气息。这气息与现今幽冥道的功法有所不同,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本源?
他心中一动,取出那枚失效的幽冥引煞符残片,将其靠近那缝隙。
嗡!
符箓残片与星骸缝隙中的古老幽冥气息竟产生了微弱的共鸣!紧接着,那星骸表面原本黯淡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能量,竟缓缓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光芒,浮现出一些扭曲、断续的古老字符与图案!
“这是……上古幽冥文?!”玄诚道人见多识广,辨认出那些字符,脸色微变,“这些星骸上,怎么会有幽冥界的文字?”
众人围拢过来,借助那微弱的光芒,仔细辨认着星骸上浮现的残缺信息。字符断断续续,图案模糊不清,但结合上下文与那残留的幽冥气息,大致能解读出一些令人心惊的内容:
“……星轨崩……契盘碎……吾主……携‘源罪之契’……遁入……碎片……”
“……‘虚’……苏醒……狩猎……万契约……”
“……以‘引煞’为饵……布‘归冥之阵’……唤……吾主归来……”
“……阻……‘虚’……吞……契盘核心……”
信息虽残缺,却勾勒出一个惊人的轮廓!这葬星谷,果然是上古“星契之盘”崩碎之地之一!而幽冥道,或者说其源头所谓的“吾主”,当年似乎携带者一份名为“源罪之契”的东西,躲入了某块碎片之中。如今,他们试图以“幽冥引煞符”为引子,布置某种“归冥之阵”,想要召唤那位“吾主”归来?而目的,似乎是为了阻止“虚”(很可能就是指“噬契者”)吞噬“星契之盘”的核心?
“源罪之契……归冥之阵……”王多鱼咀嚼着这几个词,联想到幽冥道主对青云罪剑的企图,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幽冥道想要召唤的‘吾主’,其力量与‘罪业’、‘负债’相关?他们想通过汇聚庞大的‘罪业债务’,来达成某种目的?甚至……对抗‘噬契者’?”
这并非没有可能!若“噬契者”以“契约”为食,那么汇聚了世间极致“负面债务”的“源罪”之力,或许真的能对其产生某种克制?毕竟,即便是“虚无”,想要吞噬过于庞大和“污秽”的债务,也可能被“撑到”甚至“污染”?
“看这里!”苏瑶指向星骸上一处较为清晰的图案,那似乎描绘着一座巨大的、由无数骷髅与锁链构成的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一枚漆黑的珠子,与王多鱼手中那枚失效的符箓形状有几分相似。“这莫非就是‘归冥之阵’的阵眼?他们想召唤的东西,就在这谷内某处?”
线索逐渐串联起来,但迷雾似乎更浓了。幽冥道的目的并非单纯释放恶魔,反而可能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以“罪业”对抗“虚无”的豪赌?那血煞宗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仅仅是提供血祭材料的打手吗?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成功。”玄诚道人语气斩钉截铁,“无论幽冥道目的为何,引动如此庞大的罪业之力,必生浩劫!必须阻止他们!”
王多鱼点头赞同。无论幽冥道是善是恶,其手段都过于极端危险。更何况,那“源罪之契”与“星契之盘”碎片,也是他势在必得之物。
他收起符箓残片,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一些的力量,以及“星枢引”与星骸之间更加紧密的联系,沉声道:“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前进,按照星图指引,先去这几个可能的安全点,一方面避开‘噬契者’的主要活动区域,另一方面,寻找幽冥道布置‘归冥之阵’的线索。”
众人整顿行装,再次出发。这一次,他们更加谨慎,沿着星图标注的、由相对稳固的“星骸”连接而成的路径,向谷内深入。
越是往里走,周围的“星骸”越发密集巨大,散落的古老兵器与铠甲碎片也越来越多,仿佛经历了一场波及星辰的惨烈大战。那无处不在的“空无”感也越发强烈,偶尔还能在雾气中看到更多模糊的、一闪而逝的“无面”阴影,但它们似乎对沿着“星骸”路径行走的队伍兴趣不大,只是漠然地“注视”着。
行进了约莫半日,前方带路的王多鱼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在他的【债务视野】中,前方路径一侧的迷雾深处,传来一阵极其混乱、狂暴的因果波动,其中夹杂着浓郁的凶煞剑债气息、幽冥死气,以及……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暴戾的龙族怨念!
“前面有情况,小心。”王多鱼低声预警,示意队伍放缓速度,悄然靠近。
拨开浓雾,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片相对完整的、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构筑的圆形平台上,布满了激烈战斗的痕迹。平台中央,赫然插着一柄断裂的、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冲天凶煞之气的巨剑——那样式,与青云剑宗镇罪崖下的无名罪剑,竟有七八分相似!而在巨剑旁边,散落着几具新鲜的幽冥道与血煞宗修士尸体,死状与外围那三具一模一样!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平台边缘,一道庞大的、半透明的、由纯粹怨念与龙威构成的暗金色龙魂,正如同困兽般,与数道模糊的“无面”阴影激烈缠斗!那龙魂的模样,与王多鱼在龙眠之地见到的骸骨主人,一般无二!
“是那位陨落龙族的残魂!”王多鱼心中剧震,“它怎么会在这里?还在与‘噬契者’战斗?”
就在这时,那苦苦支撑的龙魂似乎感应到了王多鱼身上“龙心契”与同源债务规则的气息,猛地发出一声悲怆而急切的龙吟,一道断断续续的神念强行突破“虚无”干扰,传入王多鱼脑海:
“后来者……小心……幽冥……借‘罪剑’投影……布阵……欲引‘源罪’……污染……星核……快……阻止……”
话音未落,那几道“无面”阴影仿佛被激怒,攻势骤然加剧,龙魂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魂体瞬间又被撕裂了一块,变得愈发黯淡!
情况危急!王多鱼瞬间明了,幽冥道竟不知用何手段,在此地投影了部分“罪剑”之力,并试图以此为引,污染葬星谷的核心(星核),加速“归冥之阵”的完成!
“救人!阻止他们!”王多鱼厉喝一声,周身星辉再起,率先冲向了那片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