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契之盘?”王多鱼强压下喉头的腥甜与秘术反噬带来的眩晕,捕捉到了净明话语中的关键,目光锐利地看向对方,“此物与记账石是何关系?又与我这奇点有何关联?”
净明并未立刻回答,他挥手散去那兀自震颤不休的星盘虚影,小院内重新恢复了云雾缭绕的宁静。他看向王多鱼的眼神,少了几分超然,多了几分审视与计算,仿佛在重新评估着眼前这个“变数”的真正价值。
“你比我想象的,更能惹麻烦,也……更有价值。”净明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也罢,既然你已触及核心,有些事,告知你也无妨。”
他袖袍再次一拂,石桌上并未再现星盘,而是浮现出两幅模糊却宏大的虚影。
一幅是一片混沌未开的虚空,无数闪烁着各色光芒的“契约”与“账目”如同星辰般诞生、流转、湮灭,维系着某种原始的平衡。
另一幅,则是一面巨大无比、仿佛承载着周天星斗的青铜圆盘,圆盘之上,镶嵌着无数类似王多鱼手中“记账石”的碎片,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幅不断演变、记录着万界因果债务的浩瀚图谱!
“上古之初,规则初定,万界往来,因果交错,债务丛生。”净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追溯历史的悠远,“为维系平衡,有先天大能铸‘星契之盘’,纳周天星轨为算力,以‘记账古石’为单元,公证、记录、调控着诸天万界最本源的债务流转。彼时,此盘悬于虚无,乃是维系诸天经济秩序的无上圣器。”
王多鱼心神剧震,仿佛看到了一个以“债务”为基石运转的宏大上古时代!
“然而,盛极必衰。”净明语气微沉,“不知源于何时的量劫爆发,大道崩坏,万界陷入混乱。‘星契之盘’在劫难中受损碎裂,其核心大部分不知所踪,镶嵌其上的‘记账古石’也崩散四方,流落诸天,灵性大失,化为凡石或残片。”
他指向石桌上那代表“星契之盘”的虚影:“你脚下深处所藏,便是其中一块较大的‘星契之盘’碎片。而我天机阁祖师,便是因缘际会,得了另一块核心碎片,并从中悟出‘周天星演术’,立下天机阁道统,旨在观测命运,梳理因果,追寻……那失落的秩序。”
说到这里,净明的目光再次落在王多鱼身上,或者说,是落在他丹田位置:“至于你体内那‘奇点’……它并非此界已知的任何一种力量。其特性,竟能引动、吸收‘记账石’残片的规则,更能与‘星契之盘’的碎片产生共鸣……此物,极可能与那失落的上古债务本源,有着某种连我都无法推演透彻的关联!”
王多鱼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没想到,自己意外获得的债务系统,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混沌债丹、债务奇点,其根源竟可能如此古老而恐怖!牵扯到了上古维系诸天秩序的圣器!
“所以,你们找上我,观察我,就是为了研究这奇点,试图通过它,找到更多关于‘星契之盘’和上古债务秩序的线索?”王多鱼沉声道。
“可以这么理解。”净明坦然承认,“你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异数’,一个行走的‘钥匙’。你的存在本身,就在扰动既定的因果,或许能打开一些……尘封的门户。”
信息量过于庞大,王多鱼需要时间消化。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更关心现实的问题。
“合作的条件不变?”王多鱼将话题拉回,“你助我屏蔽幽冥道主的感知,我允许你有限度地观察奇点与碎片共鸣?”
“条件需要追加。”净明摇头,“你方才的‘嫁接’之术,虽粗陋,却印证了你的潜力与……不可控性。单纯的观察已不足够。我需要你承诺,在将来,若你凭借奇点找到其他‘星契之盘’或核心‘记账石’碎片时,天机阁拥有优先‘研究’与‘记录’的权利。同时,在某些关乎‘秩序’的重大抉择上,你需要倾向天机阁的立场。”
这是要将他与天机阁进行更深度的绑定!
王多鱼眉头紧锁。优先研究权尚可接受,但“倾向天机阁立场”这一条,范围太广,约束太强,无异于一道无形的枷锁。
“天机阁的立场,又是什么?”王多鱼反问,“是重建上古的债务秩序?还是另有所图?”
净明深深看了他一眼:“秩序并非一成不变。旧秩序已崩,新秩序当立。天机阁所求,乃是在这混乱的纪元中,引导因果,规避大劫,建立一种……更符合当下、也更稳固的‘新平衡’。这一点,与你建立黑风坊市秩序,化解青云剑债的理念,并无根本冲突。”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王多鱼却听出了其中的含糊其辞。天机阁的真正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
“倾向性立场一条,恕难从命。”王多鱼断然拒绝,“王某行事,但凭本心与利益权衡,不受任何势力立场束缚。若执事坚持,那此番合作,不谈也罢。”
他表现出强硬的姿态,也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净明对于王多鱼的拒绝,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也罢。”他沉吟片刻,“立场一条可暂搁。但优先研究权必须保留,此为底线。作为追加诚意,我可再告知你一条消息——幽冥道主之所以急于获取罪剑力量,是因为他感知到,南疆某处疑似有另一块‘幽冥引煞符’所需的‘核心祭品’即将现世。他需要更强的力量去争夺。”
又一重要情报!
王多鱼心念电转,权衡利弊。优先研究权虽然让渡了部分未来可能的好处,但能换取眼下至关重要的缓冲时间与情报,并且没有立刻的身份束缚,似乎……可以接受。
“好!优先研究权,王某可以答应。”王多鱼最终点头,“但观察需在我的监督下进行,且不得危及我之根本。”
“可。”净明也干脆利落地应下。
两人之间,一道无形的、以神念勾勒的简易契约瞬间达成。虽然不如王多鱼的债务契约严谨,但也蕴含着规则的约束力。
契约既成,净明不再多言,双手结印,引动脚下大地深处那“星契之盘”碎片的力量。道道清冽的星辉自地底涌出,融入他指尖,最终化作一枚闪烁着星芒的复杂符文。
“此乃‘星隐符’,可暂时扭曲罪剑周边的因果,屏蔽那幽冥主符的远程感应,时效……一个月。”净明将符文递给王多鱼,“将其置于镇罪崖外围即可生效。”
王多鱼接过符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玄妙力量,心中稍定。一个月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多谢执事。若无他事,王某告辞。”王多鱼起身,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且慢。”净明却叫住了他,目光再次变得深邃,“临别前,赠阁主一言:棋局已开,执子者并非只有幽冥与天机。那隐匿最深的下棋人,或许……就在你我身边。好自为之。”
说完,他身形缓缓淡化,如同融入云雾,消失不见。
王多鱼站在原地,回味着净明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心中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隐匿最深的……下棋人?
会是谁?
他握了握手中的星隐符,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这观星小院。
流云涧的迷雾似乎更浓了,而前方的路,也显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