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前朝有战事,皇帝特意吩咐了,今年的万寿节不必大操大办,请亲近的宗室大臣办场家宴即可,连同中秋宴也一起办了,省得糜费。
青樱依言操办,得以入宫庆贺的,也不过是和亲王、諴亲王、富察家等人,以及已经成婚的小辈们。
这场寿宴办得温馨又热闹,酒过三巡,皇帝举杯敬青樱:“皇后辛苦了。如今战事正酣,国库吃紧,难为皇后心思精巧,既顾全了体面,又不至于铺张浪费。”
青樱饮尽杯中酒:“皇上信任,臣妾怎能辜负?”
皇帝笑了笑,看向座下带着几个孩子的大福晋,颇为感叹:“永璜也有这么多孩子了。”
去年冬日,大阿哥的侧福晋富察氏生下一子,虽是早产,但好在精心养着也不妨事。如今大阿哥膝下已有三子,而三阿哥却还未有子嗣,是稍落后了些。
青樱望着独自坐在一旁的富察氏,和一直照顾孩子们的大福晋,心中暗自感慨,大福晋还是有手段的,牢牢把住了府中的子嗣,富察氏也不敢放肆了。
见青樱看了许久,皇帝以为她是喜欢那些孩子们,宽慰道:“皇后别急,咱们的永珣也十五岁了,待他成婚了,必定也会儿女绕膝的。”
青樱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皇帝,精心描摹的妆容在烛光下有润泽的光彩:“臣妾看是皇上着急吧,臣妾才不催这个呢!”
这样熟稔的语气,又带着小儿女的嗔怪,恍惚间似是年轻的时候,仿佛也有这么一个人,耳鬓厮磨间说着玩笑话。
皇帝一怔,本就带着醉意的眼神竟有些迷离了,情不自禁与她亲近:“皇后……”
青樱微不可察地蹙眉,扬手唤来进忠:“皇上醉了,快扶他去偏殿歇息吧,再叫人送醒酒汤来。”
皇帝一走,宴席很快就散了。
青樱也准备回宫,却是云蕙轻手轻脚过来:“娘娘,二小姐要求见您呢。”
淑璐?对于这个妹妹,青樱与她并不算亲近,不过是比旁人多赏赐些、多见几次罢了。她要见青樱,不会是自己有事,想来是和亲王有话要说。
这般想着,青樱抬脚往殿外走,转过廊下几根柱子,便见身着福晋吉服的淑璐站在一旁,见她过来,先俯身行了一礼。
“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快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多礼。”
淑璐起了身,也不卖关子:“娘娘,和亲王让妾带消息来,说是近来宗室中和朝堂上风声不断,言说定郡王此战功劳极大,深得皇上器重。”
青樱疑惑道:“战事还未结束,怎就论起功劳了?”
淑璐笑了笑:“或许是捕风捉影吧,和亲王要妾一定得提醒您,定郡王已经长成,五阿哥却还未娶妻,若真让他在朝中树立起威望,只怕是……”
话说完了,淑璐又低下头,轻声道:“宫中不便久留,妾告退了。”
青樱怀着心事,应了一声,叫雪蘅亲自去送,自己则先回了永寿宫。
秋风四起,殿中坐久了有些冷意漫上心头,青樱披了一张毛毯子,靠在炕几上思索着淑璐的话。
从皇帝派大阿哥去准噶尔起,她就知道,大阿哥的功劳是不可避免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端淑长公主成婚,不能没有皇家人的见证,诸位亲王前去。达瓦齐不会没有防备。
大阿哥却不同,他是皇帝的亲子,端淑长公主的亲侄子,还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子。亲昵有余,威望不足,达瓦齐不会戒备。
机会摆在眼前,大阿哥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会想方设法博一个军功回来。皇帝说不定会因此见识到大阿哥的才能,进而重用他。
一个已经成婚开府、后继有人,且手握实权的阿哥,与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相比,总是更容易赢得臣工的支持。
这般想着,雪蘅已回来了:“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送了二小姐出宫,顺道问了阿哥的意思。阿哥说,战事当前,旁的都不要紧。”
听了这意料之中的话,青樱不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这就是她的孩子,她选定的继承人,知道什么叫大义,不会因一时之气,做出损害家国的事。
这样的人,才配去争那个位置。
“永珣既然这么说了,就按他说的做,大阿哥那边暂且不必理会。不过么,定郡王府的一举一动都要盯牢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报给本宫知晓。”
大阿哥夫妻一心,难保大福晋不会有什么动作,未免陷入被动的境地,还是看牢些。
又过了几日,前朝的风吹到了后宫,难免被妃嫔们嚼上几句,请安时就议论了起来。
原本只是众人看不上嘉嫔复宠的得意,更不喜她捧着四阿哥说事,玫妃便讽刺道:“现放着征战有功的大阿哥呢,再不然还有三阿哥,四阿哥不过是个半大小子,也张狂上了。”
嘉嫔仗着手里的香料,复宠轻而易举,说话就不那么恭敬:“玫妃娘娘说的是,但孩子么,有没有出息不在年纪大小。圣祖的大阿哥也是战功赫赫,不还是落得个凄惨下场,先帝的大阿哥还是嫡出呢,不也没有养大。可见这长子啊,在运道上就是差了些。”
慎贵妃晋了位分,底气也足,闻言呛声道:“长子还没福气,那嘉嫔倒是说说,谁有福气?难道是你的四阿哥?”
嘉嫔振振有辞:“慎贵妃别急啊,圣祖便行三,您的三阿哥自然也是有福气的。不过么,先帝和咱们皇上都行四,四阿哥的福气是要更大些。”
青樱轻笑一声:“按嘉嫔这么说,太宗行八,八阿哥也是有福气的了。如此说来,慎贵妃福气最大,膝下两个阿哥都这般有福。”
嘉嫔一滞:“这……”
青樱话锋一转:“也不一定,嘉嫔或许觉得,先帝是四阿哥,选了同样行四的皇上,皇上说不定也会选你的四阿哥做太子呢。”
分明是玩笑话,被青樱直白说出,却仿佛有万钧之重,压得嘉嫔喘不过气,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