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未留宿,说完话后,略坐了会儿就起身去了翊坤宫,还叫她不必相送。
怀里的尼楚赫已经睡熟了,青樱起身转入耳房中,这里是尼楚赫的起居之处,就在青樱的寝殿旁。
将人放在小床上,吩咐乳母用心照看,青樱方回到暖阁,召雪蘅来说话。
“去告诉慎妃一声,叫三阿哥多在治本之法上用心,她能不能当上贵妃,全看她的儿子够不够争气了。”
皇帝既然没有照四阿哥所说,直接处死刘震宇,就说明他心有顾虑,更看重三阿哥所说的治本。
方才皇帝言语间虽十分赏识四阿哥,但细想想便知,四阿哥只是顺从他一时之气。一刀两断砍了刘震宇是解气,但后患无穷。若有更好的办法,皇帝不会不考虑的。如今便只看三阿哥会想出个什么法子来了。
话传到钟粹宫后,慎妃母子果然十分上心,三阿哥连夜聚集了府中幕僚,集思广益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第二日更不敢耽搁,早早就求见了皇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消息传到后宫众人耳中时,皇帝已大加赏赐了三阿哥。慎妃母子沉寂多年,如今总算可以扬眉了。
然而这份扬眉吐气,也多体现在尊荣上,侍寝还多是令嫔、颖嫔等年轻的妃嫔,嘉嫔则是因青樱有意无意的几句话,与四阿哥一同被皇帝冷落了。
皇帝正在气头上,偏偏嘉嫔心系儿子,好容易侍寝一次,还又说起了四阿哥的婚事。
“到了年底,永珹就满十五了,翻过来年虚岁更是十六了,皇上可要早些为咱们的永珹指一门婚事啊!”
温暖如春的殿内,皇帝的眼神却有些阴冷:“呵,你倒是着急。永珹的身子不好,依朕看,再长两年也不算什么。”
嘉嫔眼神一黯,很快又娇笑道:“臣妾是等得了,但永珹是哥哥,他不娶亲,皇后娘娘的五阿哥也不好说亲呢!未免皇后娘娘着急,永珹还是早些成婚的好。”
皇帝懒懒道:“朕已问过皇后了,她说万事只听朕的。且成婚之事,也不必一定要以长幼顺序,柔淑是长辈,当年却是和敬先出嫁。他们兄弟也不过只差一个多月,谁先谁后并不算什么大事。”
“话虽如此,”嘉嫔偷眼去看皇帝的脸色,斟酌道,“到底五阿哥是嫡子,永珹怎么能比?”
“哦?你不是向来以永珹是朕登基后的第一子为傲,常常说他是贵子,身份与其他阿哥不同,怎么也有自觉不可比拟的时候。”
嘉嫔怯怯的:“皇后娘娘是国母,威仪十足,臣妾不敢与之比拟,臣妾的孩子自然也不能与嫡子相比。”
这本是以进为退,谁知皇帝听了,竟颔首道:“那是自然,皇后便是皇后,嫡子便是嫡子。你的位分朕压了多年,如今总算是明事理了,不枉皇后亲自提议为你晋位。”
一腔子气堵在了心里,嘉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皇帝还想让她感谢皇后不成?
但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也说不上来,只好顿了顿,不敢再提皇后母子。
“其实,臣妾想让永珹早日成婚,也是存着寻个好孩子照顾他的意思。”
“你若这样想,从宫女中挑几个好的也就是了。”
“那怎么能一样!”嘉嫔撒着娇,“皇上看大阿哥和三阿哥,有了贤妻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三阿哥,成婚开府后,皇上不也对他赞不绝口么?”
此言一出,皇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唔……你说的也有道理。”
嘉嫔唇角勾起一抹笑:“是啊,便如皇上与皇后娘娘一般,皇上天纵英明,也得要娘娘这个贤后来配,不是么?”
睨着皇帝愈发严肃的神色,嘉嫔心中暗笑,微微掩唇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
枕畔私语不足以为外人知晓。这日正请安时,却是皇帝来了,说起为四阿哥做生辰宴一事。
“永珹也大了,这些年因着日子撞了,从未给他办过生辰宴。因此朕想着,今年不如贺一贺。”
青樱在下手从容落座,含笑道:“皇上说的是,四阿哥今年可就十五了呢!那么依皇上的意思,是在哪日办呢?还是与除夕宴同贺?”
收到青樱的眼神,意欢道:“生辰宴不能晚,不如早些办吧。年节时亲贵大臣们都回京了,也好热闹热闹。”
被意欢这么一提醒,皇帝也觉出了不对。亲贵大臣们入宫贺除夕是该当的,但专门为一个阿哥庆祝生辰,且还是在除夕宴之前,就有些不妥了。
青樱微微一笑,却不去点明:“舒贵妃言之有理,那么臣妾这就吩咐下去,叫内务府加紧办了,一定不耽误四阿哥的诞辰。”
嘉嫔喜不自胜,忙起身行礼:“皇上这样看重永珹,臣妾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在皇帝跟前,令嫔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唯有颖嫔,仗着宠爱看不上嘉嫔的“狐媚”作派。
“皇上未有定夺,嘉嫔就急着谢恩了,知道的会说你是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嘉嫔是在要挟皇上呢。”
嘉嫔躲闪地看了青樱一眼,柔声道:“颖嫔妹妹误会了,我不过是想着,皇后娘娘都答应了,想来皇上是不会说什么的。”
她含羞带怯地看着皇帝,成熟的风韵中更添一丝少女的娇怯,比颖嫔的冷硬更得皇帝心意。
青樱却是心中一凛,嘉嫔何曾这般乖顺过,只怕是着意引起皇帝对她的不满。
举目四望,唯有令嫔若有所思地看向青樱,见她拿帕子掩了掩唇,便冷笑着开口。
“真是奇了,臣妾入宫这些年,还未见过嘉嫔姐姐对上位这般恭敬呢!便是孝贤皇后在时,姐姐也敢谋害皇嗣、诬陷娴妃。与臣妾们就更不用说了,是日日都要拌嘴的,怎么忽然之间就改好了?”
青樱温声道:“皇上如此宠爱嘉嫔,嘉嫔总不会不思悔改。况且——”
她悠然一笑,看向嘉嫔的眼神森寒:“嘉嫔身为李朝贵女,一言一行都是李朝心意的体现。李朝对皇上您忠心耿耿,嘉嫔自然就对臣妾这个皇后恭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