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不语,摩挲着手上的赤金莲花珠镯。
青樱的目光落在那支亮丽如新的手镯上,似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如懿心中所想。
果然便听她道:“海兰说过,她亲耳听到慧妃说,是为皇后效力,这才威胁了阿箬。”
“真相到底如何,皇上应当已经告诉姐姐了。姐姐如果不信,大可以私下调查,但为何要无视罪魁祸首呢?”
金玉妍这个人,很有这种让人轻易饶过的本事。但她凭什么不受惩处呢?
如懿犹豫道:“金贵人到底是李朝人……”
青樱笑她的欺软怕硬,“姐姐若怕了,就别提报仇这二字了。”
如懿又道:“皇上不想处置金贵人,本宫不愿皇上为难。”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如懿骗骗自己就罢了。
话不投机,青樱起身欲走,雪蘅连忙上来替她展了展衣裳,“姐姐顾着皇上的心思,那就好好看顾海兰的龙胎吧。”说罢转头便出了韶景轩。
日头高了起来,青樱举扇遮住刺眼的阳光,看着远处明净的天,心中的郁气也渐渐散去了。
雪蘅引着她沿着阴凉的小路走,轻声道:“奴婢方才问了惢心,她心里还念着娘娘的恩德,只是也劝不住娴妃。”
青樱颔首道:“意料之中罢了,娴妃的性子,谁能劝得住她?本宫的话她也未必听得进去。”
“那主儿怎么跟她说那么多,还提点她对付金贵人,岂不是白费了主儿的苦心。”
青樱摇着扇子轻笑,“给她找点事做而已,省的她总把目光放在本宫身上。”
雪蘅愤愤道:“娴妃也真是的,全然忘了主儿昔日对她的好!还斗起自己人来了。”
青樱有些好笑,“她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你瞧她对玫嫔多恭敬就知道了。本宫到底是她的陪嫁,纵然这些年得宠,她也瞧不起本宫。但那又如何,本宫与她不过是一步之遥。”
青樱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懿自冷宫出来后,也太得意了,以至于她愈发大胆,竟敢把主意打到青樱头上。
如懿的心思太好拿捏,青樱故意激将,不怕她不照做。
让她把心思放在金贵人身上,以免如懿拿江与彬做见不得人的事,导致他分了心,不能好好伺候海兰。
也是叫如懿多在皇帝跟前提一提,让皇帝替她报仇。
至于皇帝是否会如她所愿,那就未必了。
皇帝早已不是刚登基时的他了,这些年皇后一味顺从,便是太后也不敢狠劝,皇帝的性子已是愈发唯我独尊了。
如懿和他,便是针尖对麦芒,从前多是皇帝退让,今后就未必了。
这一日青樱刚到九洲清晏,就见如懿一脸冷色地从里间走了出来,连青樱向她行礼都未顾及。
见李玉面有焦急之色,青樱便猜到了,问他:“皇上可在里头?娴妃怎么怒气冲冲的。”
李玉担忧道:“娴主儿跟皇上拌了几句嘴,现在怕是带着气走了。娴主儿刚苦尽甘来,怎么就……”
李玉这话说得,活像是如懿的奴才了。
青樱掩唇不语,还是进忠机灵道:“贞嫔娘娘是要求见皇上么?”
李玉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引着青樱往里走。
进得内殿,皇帝拿着一本书斜躺在榻上看着,一旁还放着两个茶盏,竟无人来收拾。
青樱指挥着雪蘅收了杯盏,拿过扇子轻轻替皇帝扇着。
“皇上今日怎么不焚香了?”
皇帝恹恹道:“大热天的,谁耐烦点香。”
青樱含笑道:“皇上嫌热,不如叫他们摆些鲜花来?这时候虽没有皇上最爱的水仙,却是栀子、茉莉盛放的时候。臣妾前些日子见花房培育的栀子极好,殿中摆上一盆就清香满室了。”
皇帝也不好把气撒在青樱身上,但心中又实在不快,便道:“折腾什么,朕又不是女子,还怕身上不够香不成。”
青樱便不说话了,只在一旁打扇,接过进忠端来的新茶放在炕桌上。
过了一会儿,进忠果然端了一盆开得正艳的栀子花进来,放在窗边的花瓶架子上。
在青樱徐徐扇出的香风中,皇帝的气渐渐消了,取过茶盏喝了一口道:“你来的时候,看见娴妃了吧。”
青樱抿唇一笑,“是,臣妾正巧碰到姐姐从九洲清晏出去,应当是回韶景轩了。”
皇帝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气道:“娴妃整日无事生非,从无一日安宁!”
这显然是气话,青樱可不敢随意接了,“臣妾虽不知道皇上和姐姐说了什么,但请皇上消消气吧,以免伤身。”
皇帝叹了口气,“要是娴妃如你一般体贴就好了。”
青樱笑道:“臣妾哪里比得上娴妃姐姐?姐姐只会更贴心呢,皇上哄一哄姐姐便好了。”
皇帝却有些不耐烦,“前朝的事还忙不完,朕哪有空总是哄她。叫她自己好好反思吧!”
青樱劝道:“皇上与姐姐的情谊,臣妾是看在眼中的。若姐姐有言语失当之处,还请皇上看在姐姐幽居冷宫、受了许多苦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
皇帝眉头紧锁,冷然道:“当年之事,朕有许多不得已之处。后来也吩咐了你时时照看,每日餐食、四时衣裳都是不缺的,她刚出冷宫时,甚至还丰腴了许多。这些朕都看在眼中,她有什么苦的?”
青樱只好道:“姐姐与皇上分别两载,心中必是煎熬的。”
皇帝犹不解气道:“金贵人到底自李朝而来,朕暂时不好苛责。娴妃却等不及了,每每闹着朕处置金贵人,朕不同意便冷眼相对,便是皇后也没有她这般倨傲!”
“处置金贵人之事,到底涉及外邦,臣妾等不通政事,难免考虑不当。但皇上的难处,臣妾都知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不要为此生气了。”
皇帝拉着青樱的手道:“当年朕如何费尽心思护住娴妃,你也是清楚的,难道朕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吗?”
青樱温柔道:“皇上是圣明天子,都是金贵人蒙蔽了您,她已然伏法,皇上早晚都能处置她。”
皇帝这才欣慰道:“若娴妃和你一般识大体便好了。”
青樱不是苦主,自然可以故作大方。
对如懿而言,金玉妍与她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再有青樱的挑唆,她怎么按捺得住。
青樱脸上是顺从的笑,“皇上总不会忘了臣妾,所以臣妾只需等待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