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嗯”了一声,三两句敷衍过去,又道:“娴妃对愉贵人很是上心,前儿还跟朕说愉贵人没有得力的太医照料。”
青樱挑起眉头,心中了然,难怪皇帝突然提起海兰,原来是看上江与彬了。
手中的葡萄汁也不复香甜,青樱只做不知,“太医院里都是国手,娴妃姐姐要是还不放心,不如皇上把齐太医派去呢。”
皇帝见她脸上颇有揶揄之意,便反应了过来,故意道:“朕看江与彬是个不错的,伺候你平安生产。你若是肯,朕便叫他去伺候愉贵人的身孕。”
青樱安然含笑,并不如往常那般佯怒撒娇,皇帝反而不好不管不顾。
青樱自然是不快的,方才还觉得皇帝惦记着自己的喜好,帝妃和乐,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现下一想,只觉皇帝的体贴都不过是为了提起此事而已。
在皇帝真的不耐烦之前,青樱手支着额头,轻摇罗扇,悠然道:“娴妃姐姐怎会知道江太医的才能呢?是了,想来是惢心说的吧。”
皇帝早已忘了这么一回事,青樱一说倒有些印象,“唔,朕记得你说过他二人是同乡。”
“皇上亲自开口,臣妾怎会不给皇上面子呢?”青樱掰着手指细数,“让臣妾想想,上次皇上赏了步摇,这次要赏臣妾什么呢?是那件龙凤呈祥羊脂玉佩?还是前些日子臣妾看中的安南进贡来的翡翠镯子?”
皇帝这才笑道:“朕就知道,你定要从朕这里混些好东西去。你既然喜欢,朕便都赐给你。”
青樱微含酸道:“皇上可真疼爱娴妃姐姐呢。”
皇帝伸手点她的额头,“朕难道不疼你?朕知道,江与彬医术颇佳,一直伺候你和永珣。但如懿总说不是可信的人,她宁愿不用。”
“娴妃姐姐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皇帝颔首,“你说得不错,朕也不好勉强她。你放心,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你尽可使唤,哪怕是用齐汝,朕也许了。”
齐汝这个三姓家奴,青樱可不敢用。不过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总能寻到一个好的。
舍一个不敢信任的江与彬,换来皇帝的愧疚,和挑选太医的机会,青樱不算吃亏。
回到住处,雪蘅气道:“江太医看顾着主儿和五阿哥的身子,娴妃竟全然不顾了,愉贵人的身孕要紧,难道咱们这里就不要紧吗!”
这就是宫中人的想法了,明明是皇帝默许了,却一味将矛头对准如懿。
只要皇帝愿意,如懿和海兰怎么会缺了好太医。
但若不这样做,一来如懿会质疑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影响二人的感情;二来大张旗鼓寻太医会惊动太后和皇后,无端生事。
青樱如今不过是个嫔位,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张美丽的脸,和一个尚不知事的儿子。她又从未忤逆过皇帝,在他看来便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但青樱即便不能拒绝,也要替自己讨些好处,否则岂不便宜了皇帝。
青樱心中叹息,到底是自己没有强大的家族作为靠山,一两件珠宝首饰就能打发了。
但作为后宫的女人,困在这座牢笼中,唯有生育子嗣,才能为自己争得一点地位。再用这地位,谋取一点信任,图谋更大的权利。
翌日在皇后处,慧妃居然也听说了此事,看向青樱的眼神颇为嘲弄。
“有些人便是独宠又如何,还不如人家一句话好用,专职伺候的太医都能调走。”
青樱环视一周,如懿假笑淡然,纯妃低头不语,玫嫔作壁上观,婉嫔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舒贵人依旧神色冷淡。
青樱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笑道:“慧妃姐姐的消息好灵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姐你要了嫔妾的太医呢。”
慧妃对青樱和如懿是一视同仁的不屑,嗤笑道:“本宫可干不出这样小家子气的事,一个太医罢了,本宫还能缺了不成!”
纯妃打着圆场,“是啊,皇上亲自吩咐了齐院判给慧妃姐姐看诊,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这样的福气慧妃可承受不住,齐汝在帝后和太后之间左右逢源,慧妃的身子破败,全都是他的功劳。
当即也不欲多言,跟着捧了慧妃几句。
如懿一直不说话,慧妃觉得没意思,也就过去了。
请安过后,青樱正要回天然图画,却是惢心叫住了她,道:“贞嫔娘娘,我们主儿请您去韶景轩一叙。”
青樱仔细端详一番,惢心身上是寻常的宫女服饰,如从前一般不出挑,头上还戴着李玉送的那朵绒花。
青樱和如懿没什么好说的,便道:“本宫还有事,就不去叨扰娴妃了。”
惢心为难道:“娘娘,主儿说自她回宫后也没能与您好好说话,请您务必要去呢。”
雪蘅道:“惢心姐姐没听见主儿说有事么,到底姐姐曾是永寿宫的人呢,主儿可没教过姐姐不把旁人的话放在眼里。”
惢心讪讪道:“是,娘娘对奴婢的教导,奴婢都记在心里。实在是主儿有吩咐,奴婢不能不从。”
青樱听懂了她隐晦的解释,叹了一声,“惢心,你到底伺候过本宫,这次就罢了,你带路吧。”
晨起倒不觉得热,一路走过来,不过额上略生薄汗。
韶景轩是妃嫔居所中离皇帝最近的,曾经是慧妃所居之处。她最喜好奢华,韶景轩被她装饰得华丽无比。
青樱一进去便觉得凉爽无比,额上的热汗被冷气一扑,不禁打了个寒颤。
打眼一看,韶景轩与慧妃居住时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铺金砌玉、堆绣缀锦的富贵乡。
一片珠帘挂在内外之间用以隔断,惢心替她撩起帘子,那颗颗饱满浑圆的珍珠便堆在一起,映出层层宝晕。
里间屋内正中地上设着一个大青花瓷瓮,里头盛着刚起出的冰,冒着森森寒气。
如懿端坐在上首,看着青樱下拜行礼,方道:“浮翠坐吧,在本宫面前不必如此客气,就如从前一般吧。”
青樱坐了,含笑道:“妹妹在娴妃姐姐身边多年,不知姐姐指的是哪个从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