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心有愧疚,命太医院给宫女看诊的事并没有让青樱费太多口舌。
这也是青樱专门挑的时机,皇帝是惯会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无缘无故找了茬,总要再安抚青樱母子一番,何况这在他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宫女都是上三旗包衣出身,优待她们也是为了彰显旗人的尊贵。
无论皇帝是如何想的,结果都是青樱得了美名。宫女纷纷赞颂青樱的仁心,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巴不得多些脉案可以钻研,只有那些偷奸耍滑的会抱怨事多,正好处置了他们立威。
太后只以为青樱是为了邀买人心,在各宫妃嫔请安时说了起来,颇有嫌青樱爱折腾的意思。
“宫女们好好当着差,皇贵妃却要求她们每月到太医院看诊。且不说这男女大防,宫女每月去太医院就是一件麻烦事,都一窝蜂地去了,谁来伺候主子?”
青樱淡笑道:“臣妾既然请了皇上的旨意,就会安排好此事。各宫都有负责的太医,每月一轮换。到了该诊脉的日子,便由太医在东西六宫设看诊处,排了班次一个一个来,必不会叫她们误了差事。”
太后蹙眉道:“话虽如此,到时候人多眼杂,不知要生多少事端。”
“太后放心吧,宫中的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再者宫女都出身包衣之家,自小就学规矩,若连这区区小事都不能行止有礼,也就不配在宫里伺候了。”
看着青樱毫不退让的模样,太后颇有些忿忿。实在是满宫都讨好她,唯青樱一个,始终对她不冷不热,面上虽客气,却并非真心敬服,更将意欢都拉拢了去,还在恒媞的婚事上摆了她一道。
因此太后便有心给青樱个下马威,好树一树她圣母皇太后的威风。
但青樱知晓皇帝对太后的忌惮,选她做继后也有制衡太后的意思,若刚当上皇贵妃便对太后言听计从,皇帝只怕第一个不高兴。
在听到太后一系列冠冕堂皇的理由时,青樱始终保持了脸上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太后黑了脸。
“难怪皇上常说要臣妾大胆一些,原来是知晓太后怕麻烦,许多事都不愿推陈出新。但宫中的规矩也不能一成不变,皇上也说起过,从前的规矩多有不合情理的,要臣妾一一改来。因此臣妾才大着胆子提出此事,皇上一听便说,这是臣妾提出的头一件事,他必得同意,更要为臣妾撑腰呢!”
太后面色一僵,看了眼下头的嫔妃,都垂着眼听二人说话,没有一个敢插嘴的。便是娴妃和金贵人,也都作壁上观,并不愿轻易出言。
“皇贵妃如今是仗着皇上的势,可宫里的事哪有这么简单,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真闹出事情来,主子的威严面上不损,内里却是撑不住了。”
青樱只含着一抹温婉笑意,道:“宫中有谁不是仗着皇上的势呢?凡事都有个开头,中途也必定会出问题,便是如今成规百年的,也有人屡屡犯禁。不过太后也提醒了臣妾,是该防着有人故意闹事呢。”
说罢拿帕子掩唇笑着,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臣妾知道太后的意思,是怕太医这些男人们与宫女相处久了闹出什么来。臣妾脸皮薄,没经过事,若有这样的事发生,一定带到太后跟前,请太后断案。太后德高望重,定能妥善处置,让他们不会再犯。”
太后一噎,很快找到了反击之法:“便如皇贵妃所言,真有这样的丑事也晚了。不如现在未雨绸缪,断了这个可能。”
青樱眼神在福伽身上打了个转,又看向太后:“太后所言甚是,这也是臣妾一定要宫女按时看诊的原因。太医们专为内廷主位诊脉,宫女太监生病却没这样的好事。太监尚且好说,往太医院走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有不成文的规定,允许低等太医为太监们看病。宫女生病只能听主子的吩咐,有的主子愿意请太医来看,有的便没这个福分了,多是请人抓些太平方,生死由命。而宫女私下请太医,岂非更易生出私情?”
太后听了也有些不忍,只是强撑着面子不肯承认。
“便如太后身边的福伽姑姑,上了年纪总有些病痛,若按着规矩,也是不能请太医的。”
话虽如此,但福伽受太后宠信,自是不缺太医的。
可这样的事已经是在规矩之外了,太后若只肯为亲近的人破例,恐怕会惹人诟病。
看了看身旁陪了自己多年的福伽,太后到底松了口:“皇贵妃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宫中不乏年长的嬷嬷,主子们也不好盯着她们什么时候生病,有太医按时诊脉,是要好些。”
青樱懒得再敷衍她,只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太后却不甘心,过了片刻又提起一事来:“孝贤皇后去了也有一年了,皇帝沉寂在悲痛中,可也不能一直这样。你们也该多在皇帝身上花些心思,宫里的事再要紧,也比不过一个皇帝。”
此言一出,下头坐着的嫔妃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太后见状又道:“哀家看宫里的嫔妃还是太少了些,你们又都将心思放在了孩子们身上。皇贵妃,依哀家看,是该再选些人进来。”
青樱笑着应下:“太后所言甚是,臣妾也想着,是该选秀了。但皇上已停了大选,臣妾又怎能违背呢?”
太后以为青樱又寻借口推辞,正要训斥,却见她话锋一转。
“不过,臣妾已准备小选时,在包衣人家中选几个知书达理的侍奉皇上。只因内务府在为柔淑长公主筹备嫁妆,这才暂且搁下了,预备明年开春再说。”
这是实话,眼下年关将近,恒媞明年就要出嫁,总要提前准备陪嫁。此时再行小选之事,内务府真要乱成一团了。
太后听了便道:“倒也不急,既是伺候皇帝的,总要好好挑一挑。家世倒在其次,要紧的是相貌出众、品行端正,若有个一技之长便再好不过了。”
她又看向众人道:“你们也别吃心,皇贵妃是为皇帝着想,哀家不许你们吃醋怨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