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日,紫禁城都笼罩在端慧太子薨逝的阴影里。
帝后沉浸于丧子之痛,慧妃和玫嫔等人不敢争宠,怕惹了帝后不快;纯嫔只一心看顾三阿哥,生怕自己的儿子如二阿哥一般;青樱和嘉嫔安心养胎,海兰不爱招揽皇帝,一时间都沉寂了下来。
到了腊月,本该热闹的皇宫只有宫人按着往常的规矩张灯结彩,窗花贴在长春宫的窗上,却将那糊窗的纸衬得更白了几分。
不独长春宫如此,养心殿也少有嫔妃被召见,皇帝一遍遍地为爱子抄着往生经,尽自己身为人父的心。
还是太后看不下去了,在清冷的腊八节,帝后带着众妃到慈宁宫向她请安时,端起了她作为长辈的架子。
因帝后伤心,众人也不敢打扮,虽是年节,穿的却比在潜邸时还要朴素,倒显得太后珠光宝气,成了最耀眼的所在。
太后看着郁郁寡欢的皇帝,也跟着叹气,“永琏是多么灵动聪慧的孩子,一朝去了,不说皇帝和皇后,哀家这个做皇祖母的也忍不住痛惜。”
皇后闻言强撑着起身行礼道:“让皇额娘伤心,是永琏不孝……”一句话没说完,泪就流了下来,皇后忙拿帕子掩面,不敢露出一点悲声。
太后见此也不忍苛责,只好道:“皇后也不要太伤心了,这孩子与你们的缘分已尽,你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话皇后如何听得进去?本就是她强逼着二阿哥读书,才叫他发了哮症,更是她的心腹宫女素练“照顾不周”,让已经痊愈的二阿哥发起高热,让她这个母亲没了一生的指望。
当下悲从中来,帕子也掩不住颗颗掉落的泪珠,却还强撑着哽咽道:“臣妾失仪了……”
皇帝看着发妻如此自伤,心也如刀绞一般,起身扶起皇后,握住她的手安慰,对太后道:“永琏是儿子的嫡子,将来更是要继承大清的江山。他骤然去了,不止儿子和皇后失去了孩子,大清也痛失储君,怎么悲伤都不为过。”
太后亦不愿强逼帝后,和缓道:“永琏冰雪聪明,又是个极孝顺的,哀家焉能不痛?只是你和皇后若是哀毁自身,岂不是叫永琏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这话十分有理,皇后也停了哭泣,反而劝慰皇帝:“皇上,皇额娘说的对,永琏在世时就最惦记他的皇阿玛,若他知道皇上如此悲痛,必然是不肯安心投胎的,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久久不语,太后又道:“看看你的嫔妃,有两个都怀着身孕呢,皇帝马上就要有两个孩子了。”
青樱有些烦躁,太后好没意思,安慰皇帝将她们带上做什么,皇后刚没了儿子,心中岂有不痛的,太后这话简直诛心。
皇帝看也没看,只向太后道:“皇后是儿子的发妻,儿子怎能不陪伴在皇后身边? 相信贞嫔和嘉嫔也不会有异议。”
青樱连忙起身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情深,臣妾等敬服。”
太后只好罢了,叹道:“哀家倒不是叫你立刻去宠幸谁,只是皇帝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这万里江山都托付在你一个人的肩上,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让天下万民去依靠谁呢?”
皇帝这才应了一声,依旧兴致不高。
太后也不再多说,转而问起青樱和嘉嫔的胎相,两人哪敢矫情,只说一切都好。
太后叮嘱:“皇帝登基已有三年,却只得了一个公主,你们要好生养胎,为皇帝添两个皇子才好。”
两人连忙应是,太后又道:“该是过年的时候了,总不能叫宗室臣民都跟着伤心。皇后怕是也打不起精神料理这些事,哀家就代劳了吧。”
皇后哪有心思想这些,歉疚道:“劳皇额娘费心了,都是儿臣的错。”
皇帝却道:“这些小事哪能劳烦皇额娘,皇后修养多日,身子也见好了,再者慧妃常侍奉皇后左右,也可帮衬一二。”
慧妃骤然被提及,连忙站了起来,看了看沉浸在悲伤中的皇后,和幽幽盯着自己的太后,为难道:“皇上,皇后娘娘还在病中,只怕……”
皇帝拍一拍皇后的手,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有千斤,“内务府精干,不必皇后费太多心。”
皇后脸上犹带泪痕,却在这重压下挤出一个笑来,又连忙低头咽下将要流出的泪,端然笑道:“皇上信任臣妾,臣妾……必不负所托。”
太后看了半晌,也不再多说,叫众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