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淡淡道:“原也不只为了给公公出气,王钦一向不将我们延禧宫看在眼里,这也就算了,在皇上面前伺候也不当心。可知谁没有出差错的时候呢,同为御前的人,他不替李公公你遮掩,等他犯事的时候,也没人帮他,不是吗?”
李玉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他哪是不肯替我遮掩,是变着法儿让我出差错呢,比起他来,咱们可没有冤枉了他。”
“是啊,皇上的话可是大有深意的。总归是王钦的腿长得不好,爱去不该去的地方,好好调理也就是了。”
青樱不再与他多说,只这些算什么,王钦这种人,不去理会他,他也会自寻死路,只静待便可。
这日青樱正与阿箬翻看内务府送来的夏衣,自那日后,皇帝吩咐李玉赐了几次菜。
内务府也不敢过分,隔日就送了月银来,只是发下来的衣料花样都过时了,夏衣的针脚也不讲究,青樱便准备拆了再做。
刚动了针线,便听三宝一叠声地跑了进来,语气中满是喜色:“奴才刚在外头长街上碰到李玉,他正要去传旨呢。”
如懿坐在圆桌前看她们动手,闻言淡淡道:“什么事?”
“皇上禀明了太后,要替先帝留下的太妃们加以封赏。”
如懿霍地站起来,“说仔细些。”
“皇上从太庙回来后伤感得很,今日去给太后请安,皇上便说未曾好好尽孝道,太后宽慰了皇上几句,皇上便说,要以天下养太后,又增加了寿康宫太妃、太嫔们的月银份例。另外,皇上还想追封先帝已故的嫔妃,一律迁往妃陵与先帝作伴。”
这样绕了一大圈,只是为了追封一个毫不起眼的李金桂,一切算是合了如懿的心意。
她当下欣喜难当,几番高兴地说不出话,在殿里不住踱步。
众人都以为延禧宫这下要复宠了,皇帝却只顾着陪慧妃,但在一个夏日的午后,皇帝传召了如懿到长春宫去。
如懿略一思索,心知是永璜的事被皇帝知道了,便胸有成竹地去了。
到了长春宫,便见帝后在上首对坐说笑,慧妃在下边的椅子上坐着,见她过来也没给个正眼,只摇着手里的扇子。
如懿撇着嘴行过礼在慧妃身旁坐下,皇帝便道:“朕急着叫你们来皇后宫里,是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朕去查问永璜的功课,谁知啊,朕才命他写几个字,他便盯着慧妃手里的糕点去了。”
如懿不等皇帝说完便道:“永璜虽是大阿哥,可他毕竟是个孩子。”
一句话驳得皇帝无话可说,还是皇后笑着打了圆场。
皇帝这才接着道出目的,在二妃之间选一个人做永璜的养母。
慧妃求了皇帝许久,闻言高兴不已,如懿仍是淡淡的,只是在慧妃撒娇似的恳求后,才说了几句叫皇上放心之类的话。
饶是如此,皇帝依旧给了她机会,只说让永璜自己选。
慧妃自以为常去看大阿哥,是有几分把握的,岂料大阿哥并不给面子,欢欢喜喜地挨到如懿身边。
如懿一派淡然,皇帝却比她还高兴,当即宣布大阿哥从此就是娴妃的孩子了,气得慧妃扭了身去不语。
青樱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永璜只是苦于无人教导,不然也必定是个聪慧俊秀的好孩子,便连连吩咐众人给大阿哥收拾了东偏殿出来。
阿箬对此却愤愤不平,“主儿如今什么事都瞒着咱们,一味交给惢心去做,咱们吃糠咽菜的时候,惢心还日日给大阿哥送点心,我竟不知道!”
青樱虽觉得此举不妥,但到底她也曾这样做过,一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道:“大阿哥来了也是好事,起码皇上看在大阿哥的面上,也不会冷落主儿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一连数日,皇帝都来延禧宫用晚膳,只是二人互诉衷肠之余,多了一个青樱在侧。
一碟八珍糕让延禧宫解了燃眉之急,如懿因此对青樱颇为器重,日日都要她贴身侍奉的。
皇帝来用膳时,便是青樱在一旁布菜,她最了解皇帝的喜好,又细心,温声细语、笑靥如花,衬得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如懿愈发难以入眼。
这般日日相见,青樱常以目传情,皇帝爱她的娇美俏丽,叫她在跟前伺候。
见她这样得皇帝青眼,如懿难得吃起醋来,“皇上竟这样喜欢浮翠这丫头吗?”
皇帝眼睛凝在青樱身上,看着眼前一身青色宫女装的美人。
不施粉黛,只戴一对红玛瑙耳坠,愈发显出一张雪肤花貌的俏脸。
“不独朕,这丫头的聪明伶俐,娴妃不也喜欢吗?否则怎么肯让她伺候。”
青樱便垂首道:“奴婢日日所思所想,不过是主子们的喜好,能得主子一时欢喜,就是奴婢的福分了。”
皇帝听了便指着她对如懿道:“你瞧这丫头,朕只夸了她一句就打蛇随棍上了,倒有你从前的脾气。”
如懿嘟着嘴道:“臣妾还好端端站在皇上跟前呢,皇上就怀念起了从前。”
皇帝眼中大有怅惘之色,或许他怀念的,是青樱,而不是如懿吧。
“娴妃如今性子沉静许多,能和睦宫闱、教养子女,朕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浮翠的灵动,却如年幼时的你了。”
如懿心中含酸,玩笑道:“既然如此,皇上干脆要了浮翠去吧,也免得臣妾在这里碍眼。”
“哦?娴妃竟这样大方?”
如懿依旧气呼呼道:“皇上喜欢,臣妾只能成人之美了。”
皇帝看也不看如懿,朗声笑道:“如此,朕便如娴妃之意,浮翠既是你的陪嫁,便从答应做起吧,至于封号……你姓什么?”
青樱叹道:“奴婢没有亲人,从小在乌拉那拉府长大,主子赐了名叫浮翠,并不知道姓什么。”
皇帝当下怜惜道:“那么朕便赐你‘贞’字为封号,便是嘉奖你的忠贞吧。”说着高声叫了李玉进来,“传朕口谕,延禧宫宫女浮翠,着封为贞答应。”
如懿木着脸站在一旁,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李玉惊愕的眼神也顾不得,睁大了眼看着皇帝。
皇帝的目光专注地投在端正下拜的青樱身上,她的脸上带着顺从的笑,圆满之极、无可挑剔,她的声音中带着喜悦,一字一句道:“臣妾,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