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悟空没入裂隙的刹那,那道由他“道光”劈开的通道便急速收缩、弥合,仿佛宇宙创口惊人的自愈能力,将那片惊鸿一瞥的、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新虚空重新隔绝于已知世界之外。
源海深处,只留下被强行排开又缓缓回填的乳白色灵机海水,以及那兀自残留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真空地带。玉帝那蕴含着震怒与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此地盘桓良久,天道权柄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扫描着每一粒灵机,每一道规则残痕,试图找出任何一丝那“异端”残留的痕迹,或是理解那“超脱”背后的奥秘。
然而,一无所获。
那名为“悟空”的存在,其离去的方式,其最后展现的“道光”,已然超越了现有天道秩序的认知范畴。他并非隐匿,也非逃遁,而是以一种玉帝无法理解、无法追踪的方式,真正地“离开”了这片被既定规则笼罩的疆域。
“新世之光……悟空……”玉帝覆盖三界的法相缓缓归于平静,但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澜。他缓缓坐回九龙沉香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忌惮、审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欲的情绪。
他意识到,一个真正的“变数”,已然诞生。其影响,绝非仅仅局限于一个孙悟空的生死存亡,而是可能动摇他执掌了亿万年的、三界秩序的根基。
“传令,”玉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今日源海异动,乃混沌余波震荡所致,已由朕亲自平息。诸司各安其位,不得妄议,亦不得松懈监察。”
他选择了暂时掩盖。在彻底弄清那“新虚空”与“新世之光”的真相之前,他需要稳定,需要时间。
旨意传下,天庭那绷紧的巨网稍稍松弛,但无形的监控却更加隐晦、更加深入。所有关于孙悟空、西行、乃至任何涉及“变数”、“异常”的记录与汇报,都被提升了权限,直呈御前。
而此刻,在那被新生悟空称之为“新虚空”的所在——
这里并非绝对的虚无,也非源海那粘稠的秩序,更非归墟那死寂的终结。这是一片浩瀚无垠、色彩难以名状的“背景”。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却又比混沌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活性”与“潜力”。
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可能性”尘埃,如同星云般在这片背景中漂浮、聚散。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明确感知,只有一种纯粹的、未被任何既定规则定义的“存在”本身。
新生悟空——那一点原初之光,此刻正悬浮在这片新虚空的某处。他不再有具体的形态,那宇宙星图般的内部结构就是他存在的显化。他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掌控”感油然而生。
在这里,没有源海之种的压迫,没有天道规则的束缚。他感觉自身的思想,自身的意志,仿佛能够直接影响到周围这些漂浮的“可能性”尘埃。
他尝试着,以一个简单的念头——“光”。
随着这个念头的升起,他周围一小片区域内的“可能性”尘埃,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开始缓缓汇聚、排列,最终,真的凝聚成了一团稳定而柔和的、散发着温暖的白光!这光并非法术造就,而是由最本源的“可能性”直接转化为的现实!
他又尝试了一个念头——“石”。
另一片区域的尘埃汇聚,一块粗糙却坚实的、蕴含着大地气息的顽石,凭空浮现!
“这就是……‘我即是道’的感觉么?”悟空的意念在这新虚空中回荡,充满了新奇与明悟。在这里,他无需遵循任何外在的法则,他的心念,便是创造的根源!当然,这种创造并非无限,其规模与稳定性,似乎与他自身那原初之光的强度,以及心念的纯粹与坚定程度直接相关。
他回想起燃灯古佛的提示——“遁去的一”,回想起石碑的遗言——“于无序处见真序”。如今身处这真正的“无序”之地,他愈发深刻地理解了这些话的含义。所谓的“真序”,并非外在的、僵化的规则,而是源于内心明澈后,对外在“无序”的重新定义与梳理!
他开始尝试更复杂的“创造”。不再是简单的物体,而是一个微小的、能够自我循环的“生态”。他观想一滴水,一撮土,一缕生机。
心念所致,尘埃响应。一个小小的、由晶莹水珠、肥沃土壤和一丝摇曳绿意构成的微观世界,在他面前缓缓成型。虽然简陋,却蕴含着内在的平衡与演化的可能。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创世的喜悦中时,一种微弱的、仿佛源自极遥远之处的“呼唤”感,再次触动了他的核心。
是沙僧!还有八戒!
那感应,并非通过能量或神念,而是通过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心灯”共鸣的联系。他能感觉到,沙僧和八戒似乎正处于某种巨大的危险与艰难的抉择之中,他们的心念充满了焦急、决绝,以及一丝……对“坐标”的强烈渴望?
他们还在那石碑空间的“间隙”之路里?遇到了麻烦?
悟空微微闪烁。他如今超脱于此,本可不再理会旧世界的纷扰。但那源自孙悟空本心的、对同伴的守护之念,早已成为他存在核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旧世之缘,亦需了结。”他的意念平静无波。他并未打算直接“返回”那被旧秩序笼罩的世界,那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冲突。但他可以……回应那份呼唤,给予指引。
他将心念集中于那感应传来的方向,不再试图去“定位”沙僧和八戒,而是去感知他们所面临的“困境”的本质——那似乎是一种对“路径”的迷茫,对“出口”的寻求。
他回想着自己劈开虚空、抵达此地的过程,那是对旧秩序的“否定”与新秩序的“建立”。沙僧他们需要的,或许不是一条现成的路,而是一个……方向,一个能够让他们凭借自身力量,找到归途的“灯塔”。
悟空凝聚起一丝原初之光的力量,并非创造实物,而是将其化作一道纯粹的、蕴含着“超脱”、“定义”与“心念坐标”意境的信息流。这道信息流无形无质,却沿着那“心灯”共鸣的纽带,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与维度壁垒,精准地投向了沙僧和八戒所在的方位!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走。
而在那石碑空间的“间隙”之路中,正因前路混沌、归途渺茫而陷入绝望的沙僧,识海中猛地一震!一道清晰无比、玄奥难言的信息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
并非具体的路径,而是一种关于如何以自身心念,在这“无序”的间隙中,强行“定义”出一个稳定“出口”坐标的……方法与意境!
“大师兄……是大师兄!”沙僧瞬间热泪盈眶,他来不及细想这指引从何而来,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按照那信息的指引,开始重新构筑自身的心念坐标!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有了明确的方向与法门!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集中,心灯之光在识海中熊熊燃烧!
一旁的八戒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感受到沙僧身上陡然升起的、那股坚定而充满希望的气息,连忙护持在一旁。
与此同时,投放出指引信息流的悟空,收回了“目光”。他感受到那信息已成功送达,便不再关注旧世界的后续。他的道路,在前方这片新虚空之中。
他转向那无尽的可能性尘埃,原初之光缓缓流转。
“此界初开,当有新序。”
“此序非为禁锢,乃为承载万千心灯之基。”
“吾道……自此始!”
他的意念,如同创世的宣言,在这新虚空中缓缓荡开。更多的“可能性”尘埃开始向他汇聚,一个基于“心念造化”、“无限可能”而非“冰冷秩序”、“吞噬掠夺”的新世界蓝图,在他心中,徐徐展开。
第一声新秩序的啼鸣,已在这无垠的新虚空中,悄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