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的窘迫与醒悟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并未在众人心中停留太久。眼前这惑心迷魂之阵依旧在持续运转,层层叠叠的虚影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再次寻隙而入,搅乱心神。梵唱、魔嚎、红尘喧嚣交织成一片无形的泥沼,拉扯着人的意志。
沙僧周身幽冥死气愈发沉凝,如同深渊,将一切试图侵蚀的杂念吞噬、消弭。唐僧的愿力清光稳如磐石,诵经声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为团队支撑起一片心灵的净土。就连刚刚出过丑的八戒,此刻也紧守灵台,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只是那双小眼睛里,依旧残留着些许心有余悸。
孙悟空目光扫过这片虚实交织、惑乱人心的领域,破妄瞳中灰蒙光芒流转,已然洞悉其运行的核心节点。这阵法虽能直击心魔,但其根基,依旧是那遍布洞府、维持秩序的淡金色线条,以及被引导、放大的地底水脉阴煞与驳杂愿力。
以巧破阵,并非不能。寻其脉络,断其节点,亦可徐徐图之。
但,那不符合他定下的“闯”字诀,更不符合他此刻要以“混沌”冲击“秩序”的战略。
他要的,不是破解,是碾压!是摧毁!是以绝对的力量,告诉那幕后黑手,任何精妙的算计与布局,在超越规则的力量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雕虫小技,也敢在俺老孙面前卖弄!”
孙悟空一声冷喝,不再迟疑。他双臂缓缓张开,并非施展什么法天象地的神通,而是将自身混沌本源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引动、扩散!
“嗡——!”
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天地未开之前的古老、沉重、蕴含着“归元”、“混沌”、“否定既定”意境的磅礴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局限于抚平空间褶皱,而是针对这整个惑心迷魂之阵存在的“根基”本身!
混沌气息所过之处,那些流转不息的虚影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雪,发出了无声的哀鸣与崩解!祥和的灵山胜景扭曲、碎裂,露出其后冰冷的规则线条;血腥的地狱图景模糊、消散,还原为纯粹的能量乱流;红尘万象如同褪色的画卷,失去了所有感染力,化为虚无。
但这并非结束!
孙悟空的意志,伴随着混沌气息,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了维系阵法的两大根基——
一是那淡金色的、代表着灵山“秩序”的佛力烙印!
“咔嚓……嘣!”
仿佛有无形的锁链在寸寸崩断!那些遍布虚空、编织成网的淡金色线条,在混沌气息的冲刷与孙悟空的意志碾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它们试图抵抗,试图重组,但那源自更高层面的“否定”与“同化”之力,让它们的挣扎显得如此徒劳。如同冰雪遇上了焚天烈焰,迅速消融、瓦解,化为最本源的、无属性的能量,随即被混沌气息吞噬、同化!
二是那被引导、放大的地底水脉阴煞与驳杂愿力!
“轰隆!!”
整个洞窟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地龙翻身!那源自地底深处的隆隆水声骤然变得狂暴而混乱,失去了那淡金色线条的引导与约束,地底水脉中蕴含的天然阴煞之气如同脱缰的野马,开始疯狂冲撞、反噬!而那些被阵法收集、用来构筑幻境的众生愿力碎片,也在混沌气息的冲击下,失去了原有的形态和导向,变得混乱不堪,甚至反过来冲击阵法本身!
根基被毁,大厦将倾!
那惑心迷魂之阵,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发出了最后的、无声的哀嚎。所有残存的虚影瞬间湮灭,那惑乱人心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其后真实不虚的、粗糙的岩壁与路径。
整个第二重阵法,在孙悟空这蛮横不讲理的、直接针对本源的“力”之冲击下,土崩瓦解!连带着之前空间迷阵残留的波动,也被这股磅礴的混沌气息彻底抚平、湮灭。
洞窟内,恢复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地底深处传来的、失去控制后愈发狂暴混乱的水流轰鸣声,证明着方才那场无声的规则层面交锋,是何等的激烈。
八戒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瞬间清明的景象,嘴巴张了张,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感叹:“……没了?就……就这么……没了?”他感觉自己几百年的修行观再次被刷新。以往破阵,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寻找生门,推算节点?哪有像猴哥这样,直接掀桌子,连锅都给人砸了的?!
沙僧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那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与崩坏的规则余波,看向孙悟空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这已非神通范畴,近乎于……“道”的彰显。
唐僧双手合十,低眉垂目,默诵经文,不知是在超度那被利用又随之崩散的愿力碎片,还是在平息自己内心因目睹这霸道力量而泛起的波澜。
孙悟空缓缓收敛周身气息,脸色比之前又苍白了几分,连续两次强行定义、冲击规则,对他的消耗显然不小。但他那双混沌眼眸,却愈发深邃明亮,仿佛刚刚饱餐一顿的凶兽。
“一力降十会。”他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冰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笑话。”
他目光再次投向洞穴深处,那隆隆的水声虽然混乱,但源头却愈发清晰。
“阵法已破,看那藏头露尾之辈,还能有何伎俩!”
说罢,他不再停留,迈开依旧沉稳的步伐,沿着如今已再无阻碍的路径,向着那水声与秘密的源头,坚定不移地走去。
以力破巧,摧枯拉朽。
这,便是他给那幕后黑手的,最直接、最霸道的回应!
洞府深处的黑暗,仿佛因他的到来,而开始不安地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