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发家史说起来,可谓堂堂正正、一步一个脚印。
韩家祖上一直参与抗倭,那时候的韩家男儿出生,几乎都去从军。
只因那时候倭患严重,沿海地区的男儿都是这样的命运,一成年就被拉去海上,当不了兵的,那就造船。
穆宗时期,倭寇被打的屡次退败,穆宗在东海、浙江、岭南沿海线都设立了严密成熟的防线,海上稍微太平之后,生意就做起来了。
那时候熟知海事的韩老太公从军中退出来之后,就成了那些海商的海事顾问。
所谓的海事顾问,其实就是帮着海商组建护航队打海盗。
那时候的海商都是零零散散,不成气候,还有许多都是瀛洲人假扮的,低价购入回国往各国倒卖,真正东海本土的商人反倒很难把买卖做起来。
只因瀛洲很重视海商贸易,他们会给海商配备军队来护送货物的出口。
也就是说,葡萄牙商人虽然也可以从大临买到商品,甚至商品的价格比在瀛洲要低,可是当他们买完东西准备返航的时候,由瀛洲浪人组成的海盗团就会截船,杀人越货,这些海盗团其实就是瀛洲幕府私下组建的,但是表面上绝不承认。
海盗就是海盗,海盗抢你的货杀你的人,你还能来追究我的责任?
葡萄牙商人被逼的没办法,只好花钱消灾,转去瀛洲进货。
可后来他们突然觉得很划算。
瀛洲进货,不但没海盗截,还有军船护送,免去了所有麻烦。
这点钱花的值。
这一点被长年累月做海事和海盗打交道的韩老太公看在眼里。
在他看来,东瀛人就两个字——盗贼。
而且是最无赖最不要脸的那种盗贼!
韩老太公从过军,而且那时的帝王是堪为天神下凡的穆宗!
他的心中有着身为大临海军的荣誉感,他只身一人就提着包裹上京去求见户部的官员,求见兵部的官员,甚至想求见穆宗。
只不过那时候的穆宗忙着到处打仗,他见不到。
他见到了另一个人。
穆宗的儿子、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仁宗。
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跟仁宗细细说了一遍,此事在仁宗心里激荡起巨大的波澜。
而当时穆宗到处打仗,国库的银子那是百万两、千万两的往出流。
仁宗和当时的户部官员一拍即合,开始规划真正的大临海商事业。
而跟随穆宗四处征战的齐家,也就是那个时期被仁宗看中,他是亲自上门去求齐老太公来与他一起做这番事业。
两代人几十年如一日的耕耘,让大临的海外贸易和海防都具备了规模,穆宗打仗流出去的银子,又从海上流了回来,而且多数都进了仁宗自己的腰包。
韩老太公当年进京的时候,实则还是一个庶民。
但仁宗感念他的忠孝信义,更因为韩老太公有着丰富的和海盗作战的经验,所以聘了韩老太公做朝廷、内务府的海事顾问。
虽说没有爵位,但是有名分,有权力,他那个时候是大临海商实际上的掌管人。
那时候的爵位,不好许。
因为当时所有封爵的人,几乎都是跟着穆宗去战场拼命的武将。
都是战功和鲜血换来的。
你一个商人,寥寥几句话,为朝廷赚两个钱,想要爵位?
仁宗压根儿也没敢动这个心思。
直至韩老太公仙逝之际,仁宗方才许其定远侯的爵位,随之被城阳的公公,韩放的父亲所承袭。
海上贸易一切如常,韩家本也就安安分分想世世代代做个皇商。
岂料没过多久,宫廷动荡,朝堂大乱。
但是不管宫里怎么乱,没人觉得会影响到海上的贸易啊。
可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临的格局突然就变了。
变化最大的是,仁宗似乎被削断了臂膀。
以前仁宗仿佛无处不在,他有无数的耳目、鹰犬潜藏在各处,想做什么事都只需要一个句话,这些人一夜之间消失了。
仁宗以前非常有钱,光韩家每年给仁宗结算的银子,都已经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天大的数目,这笔钱没了。
而且仁宗一驾崩,新登基的李延好像跟全世界有仇,把钱太监、韩家等都当贼一样的审过一遍,问他们钱财的去向。
而宋家却趁着李延追究这笔钱的间隙,把贸易权全部收回到了户部,也就是郑孝真的头上。
那时候宋家做这件事简单。
李延把韩家和内务府钱太监当贼。
宋济仁一封奏疏,明写着收回贸易之权,李延那时候还没体会到宋家才是真正的障碍,那时候的他每天忙着防吴王防秦家,把先帝留下的班子都当仇人。
‘仇人’杀完后,就成了宋家瓮里的王八。
韩家受到李延猜忌之后,老侯爷就已经叮嘱过族人老老实实待在东海,做自己的老本行,打海盗,别再参与政事。
而城阳……若非她是个自带免死金牌的人,韩家族老和老侯爷未必会让她进门。
她进门之后与韩家也是相敬如宾,谁也不干涉谁,这才平平安安把日子过了下来。
这是城阳和韩家的真实现状。
但在商人们眼里看来,公主和韩家还不知道有多通天的能量。
所以那商人一句‘公主您要多管管’,让城阳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城阳,其实一直都在感念韩家对她的恩情。
她知道韩家这样的家族在皇帝猜忌的情况下,实是岌岌可危的处境。
她一直都想要想个法子,给韩家也求个保障。
像她这枚免死金牌一样的保障。
上次进京,她本以为抓住李如月这么个狠角色,作为联盟,最终能让韩家再复辉煌,可看清李如月的冷血后,她又害怕最终是为韩家带来灾难。
最终,她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人拥有一个皇子。
皇子长大,封地封来东海,那不就自然而然的成为韩家的保障了吗?
她想的没有错。
只是她忽略了。
如今这皇宫中,李延能有什么女人,几个女人,哪个女人生孩子,生什么孩子。
已经不归李延本人管。
她,越界了。
而她,很快就会得到一个惨痛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