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陷！
这两个字从席仲的心中汹涌而出，在他的胸腔内怒吼。
诬陷！
这是诬陷！
他惊惧的抬起头，先看了一眼李如月，他觉得自己眼花了，第一眼，他看到了李如月在冲着他肆意的狂笑，笑声尖锐、充满嘲笑、讥讽，还有肆意玩弄的践踏。
他眼花了，因为李如月并没有笑。
她此刻楚楚可怜的，搭配上她那羸弱不堪的身子，简直就像受了莫大的伤害！她的演技极好，眼中的恐惧比他还深刻万分，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秒，就开始浑身发抖。
这一切！被李延尽捕眼底。
而李如月的话，却似今夜那烟花一般，在他的脑中炸开。
炸的他忘记了呼吸，炸的他好像有万盏灯晕在眼前旋转。
“……你说什么！重新说，再给朕说一遍！”
他的声音几乎发不出来，都是从嗓子地步挤压、嘶吼而出的。
孙福通震惊的还没回过神，听到李延这一吼，转过身去想去关殿门，结果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小顺子也被吓着了，他手忙脚乱去扶孙福通，然后去关殿门。
他没想到，李如月敢这么去踩席仲！
但是，连他也拿不准，这事儿……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只有席仲知道是假的！
但可怕的是……可怕的是！这件事，只有席仲自己知道是假的！也只有李如月一个人指认是真的！
周远蓉，死无对证！
所以，真与假，只在人心。
只在于，谁更可信。
谁，有证据。
“陛下——！”席仲何曾被冤枉过呢。
他没有。
他才不知道被冤枉的感觉。
这一刻，他才知道被冤枉的感觉！
“陛下……”
他趴着向前两步，涕泪横流，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急了。
“臣没有，臣怎么敢？！陛下不要听此女信口胡言！她当时才七岁，她记得什么……”
不，不对。
席仲说完这句话感到不对。
什么叫七岁记得什么。
说的好像他真做了一样！
他陷入自证了！
这是他曾经最喜欢从被诬陷的人身上看到的环节。
自证！
人一开始自证……就是踏入了构陷者的陷阱。
不对！席仲用力的甩头，他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因为李如月诬陷的这个罪名可怕，他就乱掉。
可他思前想后，脑袋里，只有绝路。
他想不到一条有用的证据能够推翻李如月的构陷！
就像他曾经诬陷过的那些人……也都无法推翻他的构陷一样。
他只能寄希望于李延。
寄望于李延不信她！
李延当然不会轻易的相信。
可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也就罢了。
说这话的，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
‘一个亲眼目睹’的当事者。
这时候，小顺子内心慌了片刻，使了使劲，开口：“陛下……席仲大人虽然是好色了些，平时查案也就摸摸小宫女儿的手，但那毕竟是皇后娘娘，他应该不会吧……”
席仲脊背发凉，猛地回过头，瞪着小顺子：“是你……是你在帮李如月！是你帮她杀了赵静海！是你帮她点燃了凤栖宫！”
方才小顺子就把孙福通的手攥的疼。
孙福通还以为小顺子在暗示他一起构陷席仲呢，他心里还想他这亲徒弟真聪明。
结果却不料席仲回头一口就咬住小顺子，说他是李如月的帮凶。
还杀了赵静海？点燃了凤栖宫？！
“席大人！你疯了呀？！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小顺子……他天天在养心殿给陛下煮茶！他没事干了他去杀赵静海，还……点凤栖宫？不是……这……陛下！你听听这是什么啊！这像话吗！明显是狗急了乱咬人啊陛下！”
看到孙福通这样焦急的反咬回来，席仲惊惧的畏缩了。
不是因为害怕孙福通，而是他意识到，他刚刚又在情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
什么杀了赵静海，什么点燃凤栖宫，这些话他烂在肚子里也不该说啊！
可是小顺子冷不丁说他好色，说他摸宫女的手，想在这与皇后有私情的构陷上再添上一笔他的好色，好钉死他！
那一刻，小顺子不仅仅刺激了他，而且完全就是晃尾巴。
席仲本来拿不准到底是孙福通还是小顺子在帮李如月。
小顺子尾巴这么一晃，他醒了，一切都有了答案。
也就……脱口而出。
他再次懊悔，却为时已晚！
方才那段发言，简直就是被人逼急了胡乱撕咬的狼狈景象！
这话在李延耳朵里听起来，何等的荒谬？！
他在说——他那个住在后宫荒凉角落，身旁连个宫女都没有，瘦到发育不良十三岁看起来都像小孩的失宠公主，串通了这宫里权力第二大的御前太监，杀了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赵静海，又点燃了皇后的后宫。
李延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种狗屁不通又玄幻的话。
听笑了。
真的笑。
李延仰头一笑，看起来被气的情绪机能都被打乱了。
而席仲却背水一战，拱手请求：“陛下，您了解臣，臣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此话虽然此刻听上去荒谬，但是只要您给臣机会去查……”
“去查小顺子是怎么串通了公主去杀赵静海的？”李延缓缓坐回龙椅，代他说完了剩下的话，然后道：“不，朕不在乎。”
李延除了不在乎，更多的是感到荒谬。
在他的脑子里，人的恩怨情仇是很简单的——利益。
人为利益犯罪，利益就是动机。
你说赵静海是宋贵妃杀的，是宋贵妃的宫女杀的，说是姜老太在家里扎娃娃给他扎死的，都行，李延都还听一听。
你说赵静海被一个没必要杀他的人，和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甚至无力量杀他的人，一起串通起来杀了。
这种毫无道理的话，他不想听。
可同时，他的心里也确实产生了一种疑虑。
席仲为什么平白无故说这种话？
是他真的与远蓉有私情，被拆穿了，所以狗急跳墙，口不择言开始胡乱咬人了？
还是说……
席仲真的发现了什么他未曾察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