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海边那场变故,他亦是全程参与了。
伏月决绝挡在天心身前、血染苍穹的一幕,以及天心那双悲痛却又异常冷静的眼眸,他都记得。
他也知道伏月对天心那份深藏血脉诅咒下的执着,更清楚那诅咒的麻烦之处。
堇家族人,生生世世,只认一人。
良久,南风都没有伸手去接那支簪子。
他没有看天心,只是盯着簪子,薄唇微抿。
对于天心的要求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他,却是罕见的沉默了。
其实,伏月下一世的因果……他亦不想沾染丝毫。
天心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心中明了。
她并未催促,也没有失望,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手腕微转,便要收回玉簪,重新束发。
就在簪尖即将触及发丝的刹那,南风开口了,声音有些低哑:
“你打算……让他投胎到哪里?”
天心动作停住,抬眼看他:
“古族隐界。”
南风倏然抬眸,眼中满是诧异:
“古族隐界?你竟想让他重回堇家?”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
“古族那地方,规矩比佛门的戒律还森严刻板,日子枯燥得能闷出鸟来,生生世世困守一方……那算什么‘圆满’?”
天心笑了笑,笑容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没有说她想让伏月回去,或许有机会解开那“生生世世只爱同一人”的宿命桎梏。
对她而言是负担,对伏月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无休止的折磨?
她只是轻声道:
“那里,或许有他真正需要了断的东西。”
南风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读出更多未尽之言。
片刻后,他终是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天心面前。
他似是无奈,又似释然,轻声道:
“罢了。若是回古族,了却宿世因缘,那这因果……沾了也就沾了。
总好过让他带着对你的执念与戾气,漂流无依。”
他接过那支玉簪,指尖泛起柔和的金色佛光,轻轻拂过簪身。
“七日。七日后,你来取。”
“谢谢。”天心真诚地道谢,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随即,她眼珠一转,那点狡黠古灵精怪的气质又回来了。
她凑近南风,笑眯眯道:
“为表感谢,要不……
七日后,我带你拆了你们万佛宗那座看起来最结实的大雄宝殿?
或者,撕了藏经阁里那部据说最古老、最脆皮的《贝叶禅经》也行!保证动静够大!”
“好了!你快别说了!”
南风脸上瞬间露出极其复杂矛盾的表情,像是馋猫看到了鲜鱼却够不着。
他抬手捂住心口,语气夸张中带着苦恼地说: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这么干!但是!”
他压低声音,指了指禅房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整个万佛宗,上至闭关的老祖宗,下至扫地的沙弥,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盯着我!
总能在我即将破戒、即将搞出点‘大动静’的前一刻,精准无比地把我逮住!
南橼师兄那种还算客气的,有些师叔伯,直接就能用禅杖敲我光头!
你明白那种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却不得不憋着的感觉吗?
整日装成这副宝相庄严、端庄持重的样子,真累啊!”
他越说越委屈,最后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天心,怂恿道:
“要不……七日后,你直接带我出须弥界吧!
我们去外界拆……哦不,是去游历!
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佛法度化’的邪恶势力!”
天心被他这前后反差逗得哭笑不得,一时语塞:
“呃……”
带佛子偷溜出家门?这因果好像有点大。
恰在这时,天心腕间的月光镯银光一闪,一团毛茸茸的白影钻了出来,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然后降落在南风光洁的脑袋上。
“啾!!!光头!好久不见!想死鸟啦!”
月摇兴奋地在南风头顶踩来踩去,红宝石般的眼眸里满是怀念。
“还是你这滑溜溜的光头好玩!比主人的簪子好站多了!”
“鸟施主,好久不见,风采依旧。”
南风对头顶的“不速之客”早已习惯,甚至颇为纵容,随手就从袖中摸出一颗糖炒栗子,剥开壳,向上递去。
月摇欢快地啄食栗子,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吐槽:
“啾!还是你这儿的栗子好吃!主人小气,上次就给我吃了三颗!光头,还有没有?多来点!鸟帮你把光头擦得更亮!”
南风好脾气地又掏出几颗,和这只活泼过头的灵鸟玩闹了片刻。
待月摇抱着一小堆栗子心满意足地飞到月芜肩头继续享用后,南风才摸了摸被月摇踩得痒乎乎的头顶,重新看向天心。
他的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温和通透,平静道:
“好了,玩笑归玩笑。第一件事我应下了。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天心点点头,神色也认真起来:
“第二件事,需要你出手炒一锅栗子。不过,不是普通的栗子。
我想让你再炒一颗万木本源丹出来。”
南风闻言,并未立刻答应,也没有露出为难之色,只是若有所思地捻着手中的念珠。
他沉吟道:
“万木本源丹……
那是顶级疗伤圣药,夺天地草木生机造化,炼制极其繁琐,对炼丹师修为和材料要求都极高。
你会来找我,想必是苍梧界没有丹方上的灵植吧。”
“是,苍梧界已经孕育不出那些灵植了。”天心肯定了他的话,目光移向窗外,语气平静,“若是你们须弥界有灵植,你也可以带我去找。”
南风亦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远方,语气肯定地道:
“不用找了,须弥界也没有那些。
若是让我碰运气的话,这需要一点特别的缘分,并非我应下就一定能成。”
他顿了顿,看向天心,询问道:
“这丹药,你想给谁用?”
天心没有隐瞒,低声道:
“我大师兄,洛书白。他数年前遭遇意外,虽侥幸保得性命,但本源受损严重,一直昏迷不醒。
寻常丹药对他效果甚微,宗内长老们想尽办法,也只能勉强护住他心脉神识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