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初霁,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静谧无声。
天心裹着一件毛茸茸的白狐裘,几乎要与这雪白世界融为一体。
她漫步在河岸边,目光却一直瞟向那早已冻结实了的河面,一双脚蠢蠢欲动,很想上去溜达两圈。
然而,每次她刚生出这念头,稍稍向河边靠近一点,总能察觉到身后不远处,南风那不容忽视的视线淡淡扫来。
她只得悻悻作罢,好像一个被家长盯着不能玩危险游戏的小孩。
最终,无奈的她蹲下身,百无聊赖地开始玩雪。
那双灵巧的手仿佛有着魔力,将冰冷的积雪轻易团捏成各种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最后,她开始专注地捏制一朵晶莹剔透的冰雪牡丹。
纤细的手指仔细地勾勒着花瓣的弧度,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头也不抬地问道:
“伏月,多宾城那件事,合欢宗最后是怎么罚你的?”
一旁,伏月正慵懒地倚靠在一棵落光了叶子的老树旁,把玩着手中的幻灵扇。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滚边锦裘,在这茫茫雪色中显得格外夺目。
他静静看着那个满头银发、几乎要隐入雪中的少女,闻言,漫不经心地道:
“没什么,三月雷鞭,五年禁足罢了。”
天心捏着花瓣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一张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哟~原来你是越狱逃出来的呀!”天心语气惊讶,眼里却是无波无澜。
她看向树下的伏月,那双总是含笑的狐狸眼此刻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她心中暗忖:这人真是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惊艳绝伦,可惜……是朵碰不得的“有毒曼陀罗”。
三月?那他怕是已经受过数道雷鞭刑了。
天心算着他回来的日子,猜测这人应该身上还有紫雷鞭的伤吧。
紫雷会延缓伤口愈合,挺折磨人的。
可伏月这些日子瞧着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有伤在身。
“原本让你三个月内回来,是想在你身上搏一搏,”天心复又低下头,声音平静无波,继续手上的精细活儿,“说不定就能得到我想要的那份‘情力’了。”
她顿了顿,将最后一片花瓣小心地安放好,一朵冰雕玉琢的牡丹在她掌心成型。
“所幸,后来我遇到了墨少源,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至少这三五年内,我是不用担心会突然陷入沉眠了。”
话音落下,她站起身,手握那朵冰雪牡丹,一步步走向伏月。
雪地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看向伏月,清冷直接的说: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先回合欢宗继续领罚,还是先跟着我?”
伏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头刺眼的银发上,眉头轻蹙,反问道:
“你这头发……要如何才能恢复?”
天心脚步未停,已然踱至他身前。
她眼珠一转,忽然脚尖轻轻一踮,凑近了些,仰起脸直视着伏月那双美得惊心动魄、仿佛能蛊惑人心的狐狸眼。
同时,她抬手,将手中那朵精心捏制的冰雪牡丹,轻轻地插进了他束发的玉冠之中。
随即,天心娇媚一笑,声音如同裹了蜜糖,却又带着冰冷的诱惑:
“你救我~就能恢复呀~”
忽然凑近的面孔,让伏月呼吸猛地一滞。
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仓促地挪开了视线,不敢再与她那清澈又狡黠的目光对视。
救她?他何尝不想。
可他心底那一片荒芜的厌世之情,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无法真正相信任何温暖。
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皑皑的白雪上,那纯净无暇的白色此刻显得无比刺眼,甚至在他心中勾起一股阴暗的冲动。
他想将这抹洁白踩入污浊的泥潭,拉入无边的深渊,让它也变得和自己一样。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中的负面情绪。
再睁开时,脸上再次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邪魅慵懒笑容。
他转而望向天心,语调轻快:“当然是先跟着你。”
天心一看到他这标志性假笑,就知道这人又缩回他的壳里了。
她也不戳破,假模假样地回以一笑,抖了抖狐裘上沾的雪,语气淡然:
“行啊。反正合欢宗又不会找我的麻烦~”
她转身向河边走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问道:
“还记得在南域我说的约法三章吗?”
伏月手中幻灵扇“唰”的一声展开,语调轻快,一边轻轻摇着,一边也朝河边走去:
“自然记得。字字句句,刻骨铭心。如今,也依然作数。”
“作数便好。”
天心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那摇动的扇子上,实在没忍住,吐槽道:
“伏师兄,提醒一下,此处乃人间,寒冬腊月。你这般摇扇子……容易被人当成脑子有病的傻子。我可不想被人说有个傻子跟着。”
“这可不是扇子……”
伏月忽然顿足,手腕随意一扬,那柄玉骨折扇便疾射而出,他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道:
“这是……暗器。”
天心:“……”她看着那扇子飞出的轨迹,一阵无语。
不远处的乌山见状,身为晚辈的他很是自觉地走向扇子飞出去的方向。
不多时,他便折返回来,左手拿着伏月那柄边缘不见丝毫血迹的幻灵扇,右手提着一只颈间有一道细窄红线的野兔,那兔子已然断了气息。
“哇哦~”天心很是捧场地拍手夸赞道,“伏师兄真是好身手~杀人于无形,猎兔也于无形呢!”